馬茹鈺氣得全身發抖,罵道:「你們這群賤民,統統給我閉嘴,要是敢胡言亂語,信不信讓你們有來無回?」
她錯估了百姓的能耐,蜀州百姓農民少、商人多,行商的與農戶不同,沒幾分眼色膽量哪成?且王府的立場,幾十雙眼睛瞧得一清二楚,如今被一個惡婦恐嚇,不欺負回去,哪裡對得起自己。
「賤民?哼!說得自己多高貴似的。」
「肯定是高貴幾分,要不,怎有這麼多陪嫁。」
「我家女兒若是長這副德性,我就算拚死拚活也得給女兒拼出這些嫁妝,要不,哪個男人肯娶?」
情況發展和馬茹鈺想像的不同,這會兒她騎虎難下,開始後悔離開喜轎。
這時,王府側門終於開啟。
門開,百姓一擁而上,看見出來的是大家熟悉的文二爺,有人乘亂道:「文二爺,這惡婦不能留啊,多委屈咱們王爺。」
有人接話,「別為難文二爺,那可是宮裡賜的婚。」
「唉……這太后娘娘也太不近人情,怎能為了娘家侄孫女兒,坑自家兒子?」
「誰讓馬家勢大,皇上見著也得低頭,馬氏女一心想嫁,甭說王爺,就是皇上也得娶啊。」
這話可嚴重了,要是傳進京裡可是殺頭大罪,有人四下梭巡,想看看是誰如此大逆不道,敢編排皇家。
只是……文二爺沒生氣,禮部官員沒火大,就連府衛也沒動刀槍的想法,莫非事實還真是讓那人給說中了?醜女仗著娘家的勢,非逼著王爺接收?
「天,這可是強賣強嫁啊,這馬家大過天了嗎?」
接著,耳語越來越多,一句句像針一般扎進馬茹鈺耳裡。
「大家記不記得那個馬大人?」
「哪個馬大人?」
「上一任的縣官啊,聽說也是馬氏族人,不過只是小小的旁支。」
「記得記得,那個黑心肝的,不辦差只斂財,咱們櫂都商戶,誰沒被他刮過一層油。」「可不是,王爺只能想方設法把他調走,不敢拿他怎樣,誰讓他姓馬呢?」
「這天下是馬家還是賀家的?」
「也莫怪馬家囂張,皇上身上不也流著馬家的血,再壞,還能誅九族嗎?」
馬茹鈺聽得瞠目結舌,天吶,這群沒教化的蠻夷,竟敢公然議論朝政?蜀州是沒有王法了嗎?
文二爺見狀,淡淡一笑,今天這把火燒得夠啦,可不能一次燒足,萬一燒成炭,後頭的戲還唱不唱?
他上前朝馬茹鈺行禮,道:「有兩件事想稟告側妃。」
馬茹鈺暗暗吐氣,挺直背脊,下巴微抬,端著一副貴人的驕傲。「說!」
很好,終於有人認了她的身份,就說吧,王府不會任由賀璃把事情鬧大,瞧!現在不就有人出面收拾了!
可她不曉得強裝這番氣勢,加上她斑駁的妝容,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第一件事,依側妃編製,娘娘身邊能留用四名大丫鬟、一位嬤嬤,二、三等丫鬟和粗使下人府裡早已備下,所以側妃娘娘只能領五人進府,第二件事,還請側妃移駕,從後門進出,這大門是迎正妃用的。」
此話一出,立刻轟得馬茹鈺頭昏腦脹,他是什麼貨色,竟敢如此作踐她?
文二爺也不等她回話,轉身與周大人作揖為禮,然後領著府衛進門,在眾目睽睽之下,砰的一聲,大門再度關上。
馬茹鈺懵了,一顆心跳得毫無章法,蜀州到底是有多落後,怎麼可以人人不知禮、不守禮,半點規矩都沒有?
她一把拉住周大人的衣袖,急問:「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敢如此怠慢於我?」
周大人一臉為難。「馬姑娘,嫁雞隨雞,既然都到蜀州了,就認命吧。」
認什麼命?她是榮華富貴命,是受萬人羨慕的好命,怎會轉眼就龍困淺灘遭蝦戲?
周大人冷眼看著她,心中暗笑,這一路上,他被馬茹鈺折騰得夠了,好不容易把人送到蜀王府門口,重擔已卸,而文二爺的保證,更讓他有恃無恐。
他低聲道:「馬姑娘想清楚,若是願意,我便讓人把嫁妝從後門抬進去,若不願嫁,我等便再護送姑娘返京,只是要走要留,姑娘得早點做決定,時辰不早了。」
「你沒聽見嗎?那人讓我從後門進出。」
「此事文二爺解釋過,一則王爺不在,王府大門不輕易打開,至於側門,姑娘的嫁妝這麼大件,連喜轎都大得驚人,側門根本進不了,不從後門進,難不成要飛進去?」周大人表面上勸得苦口婆心,心底卻暗笑不已,誰讓你張揚!
出京前禮部就送過信到馬府,表示雖然馬氏嫁的是蜀王,但並無誥命在身,行事宜低調,結果呢?非要弄一個十六人抬的大喜轎。
張揚是夠張揚了,可這一路上可夠辛苦人的,她當自己是公主啊!
馬茹鈺緊握拳頭,喀一聲,修染得完美的指甲在掌心折斷,劇痛自指間傳來。
「姑娘……」
翠珊才想開口勸說,馬茹鈺滿腔怒火正找不到宣洩之處,聽見聲音,下意識揚手,啪的一掌,狠狠掮上她的臉。
翠珊沒有防備,狠跌在地。
看到這一幕,圍觀的百姓極為吃驚,看來這馬家姑娘是連形象都不顧了。
周大人看一眼無辜受累的翠珊,抽了抽嘴角,退開兩步再道:「文二爺說了,姑娘住的院子離後門近,嫁妝從那裡抬進去可以輕省些。」
她住的地方竟然離後門近?這是要把她打入冷宮嗎?馬茹鈺恨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吸氣呼氣,馬茹鈺的鼻翼縮張不停,她必須忍,她不能就此認輸,要整治賀璃,往後有得是機會。
「柳管事。」馬茹鈺揚聲喊。
一個身材微胖、身穿青衫的中年漢子連忙甩著肚子上的肥肉,跑到主子跟前。
她背過周大人,壓低聲音吩咐,「你領著人到後門等著,我讓柳嬤嬤拿銀票給你,你找個地方把人安置下來。」
這些人不能離開,在人生地不熟、孤立無援的蜀州,她必須有自己的人可使,他們都是爹娘精心挑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