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她讓得力的屈婆子充當戲班長,一會由她領著她們進烏家,而自己則趕回房,讓彌冬和瑞春替她妝點打扮。
「不了,別拿那套頭面,這樣就夠了。」都蝶引看著鏡裡的自己,長髮挽成雲髻,只妝點了一支鳳首釵,鳳喙上咬著一串串銀穗花,再仔細瞧那穗花竟是一隻隻米粒大的蝶兒打造的,其雕工可謂鬼斧神工。
想當然耳,這是她家六郎哥贈的,她當然得要插在髻上亮相。
「這樣不會太素?」就這麼一根釵?
「這樣還太素?」都蝶引不禁發噱。她站起身,杏色交領襦衫搭著同色百片裙,精繡的蝶從腰側一路往裙擺而去,每當她走動時猶如波浪裡行走,腳邊還吸引著眾多蝶兒飛舞。
宮制的裙,皇上賜的錦綾,這還太素?不過是辦場家宴,沒道理拿派頭壓自家人,流言蜚語可是能要人命的。
「走吧,還得到城西那兒呢。」
彌冬和瑞春應了聲,隨即跟著都蝶引搭著馬車朝城西而去,當馬車停在一幢朱門小院前,門房早已經到裡頭通報,因此待都蝶引下了馬車,烏玄斗之妻朱氏已經快步迎向前來。
「見過將軍夫人。」朱氏雖是商賈之女,但姿態不捧不媚,態度不卑不亢,只走恰到好處的禮。
「四嫂說的是什麼話,我還沒跟四嫂見禮呢。」
見都蝶引要朝自己行禮,朱氏快手快腳地將她扶住。「不如這樣,咱們就像是平凡妯娌,就不走那些繁瑣的禮了。」
「好,就這麼著。」都蝶引笑瞇眼道:「四嫂,和我同坐一車吧。」
六郎哥對她說,當初他被烏玄廣丟去麓陽時,只有烏玄斗送行,還偷偷塞了銀兩給他。
烏玄斗待他有手足情,可塞錢就連四嫂都默允,那就代表四嫂絕對是個能交心之輩,所以要她多親近她。
於是她昨兒個差人先通知了四房,邀朱氏一道回大房,一來有個什麼也能照惠,二來將事情辦得周全些,也省得斐泱藉故發揮。
朱氏也不推辭,跟著她上馬車,才坐定便聽她道——
「這回有四嫂能陪我真是太好了,畢竟這大家族裡的,我誰都不識得。」
烏家在這一代早就分家,至於成親那日有多少人入席,她壓根不清楚,更沒機會見上一面,趁著祭祖辦家宴的機會,有個熟識之人陪她,她會事半功倍。
「那倒是,你這會兒嫁進烏家,沒有公爹婆母引見,確實是與大家生分了些,不過你放心吧,大伙都是好相處的,沒什麼心眼。」當然,大房的不在此之中。
過去斐泱仗著西軍都督千金的身份,高傲得不待見族人女眷,幾乎要踩死幾房的妯娌了,大伙對她能捧則捧,捧不得就走,久了便不怎麼稀罕與她走近,實在是那性子連鬼見了都愁。
相較之下,都蝶引的身份更高,如今都被封為一品夫人了,姑且不論幾房的人有什麼心思,待她肯定比待大房熱絡,就不知道大房的在盤算什麼,說什麼有喜便讓新婦接手辦家宴,夫,當她是死的嗎?她可也是烏家嫡媳婦,怎麼就沒聽大房的差人通報一聲。
「那我就放心了。」都蝶引暗暗打量,認為朱氏的性子大方爽快,和後宅的一些閨秀千金相比,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去到了大房那兒,兩人先去見斐泱,然而婆子通報了都快要半個時辰了,卻還是讓她倆在屋外候著。
朱氏愈等心裡愈沉,心裡暗罵斐泱太不知好歹,難道她不知道都蝶引是她惹不起的嗎?
就算都蝶引曾是寄住在西軍都督府的表親孤女,但人家現在好歹是一品夫人,她怎有膽讓一品夫人站在屋外等?
朱氏偷覷了都蝶引一眼,卻見她彷似置身事外,杏眼打量著屋前園子裡盛開的迎春,似乎沒有被冒犯的不快,不禁更高看她一眼。
一會,斐泱身邊的心腹周嬤嬤走來,端的是斐泱給她的底氣,沒將兩人當回事地道:「大夫人有喜,今兒個害喜得嚴重,無法見兩位,還請兩位暫時先到偏廳坐坐,待大夫人好一些就會出來見客。」
朱氏撇唇冷笑了聲,這理由還真不是普通的蹩腳,竟連個像樣的說詞都懶得想,真把人看得這般低?!
「誰家的奴才這般不得體?」都蝶引突地噙笑問著。
朱氏水眸圓瞠,像是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麼?
「你這話是——」周嬤嬤正要開口斥責。
「彌冬,教教她。」都蝶引打斷她的話,讓彌冬上前處理。
彌冬應了聲,上前就是一個巴掌,打得又響又亮。「誰允你稱一品夫人為你,又是誰允你稱兩位夫人為兩位?年紀都一大把了,連點規矩都不懂?」
「你竟敢打我!」周嬤嬤平白無故挨了巴掌,隨即衝上前要給彌冬好看。
都蝶引大步擋在彌冬面前,斂笑瞅著她,那氣勢教周嬤嬤沒來由地心顫了下,心想當年的孤女怎麼幾年不見竟生出了這等威儀。
「周嬤嬤,我讓彌冬教訓你,倒不是因為你衝撞了我,而是你對主子不忠不義。」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周嬤嬤整個人都懵了,她到底是哪裡不忠不義了。
「你說大夫人害喜得嚴重,可為何你進去了半個時辰,卻沒喚人找大夫?難道府上沒有備著府醫?就算如此,也該立刻派人請大夫才是,你讓大夫人折騰了半個時辰,難道不是不忠不義,這事要是傳到舅舅那兒,舅舅會怎生處置?」
都蝶引一字一句,細數罪名,不疾不徐的口吻和嚴肅沉冷的神情嚇出了周嬤嬤一身汗。身旁的朱氏更是大開眼界,這個六弟妹不像外頭說的是個膽小無謀的小孤女呀,流言不靠譜啊!
「不過你放心,今兒個我怕宴席上有個什麼事,所以我讓將軍府的府醫跟著,一會就讓他替大夫人診治。」都蝶引倒不是逮著機會略報小仇,事實上她對斐泱有喜一事十分存疑,為防斐泱使什麼伎倆,帶個府醫在身邊總是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