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非常煩躁,他需要一點時間壓抑自己。
「你到底是怎麼著?事不正在查了,還這般心浮氣躁?」斐澈撇了撇唇,不再向前,他很清楚當烏玄度這般看人時,代表他的耐性告罄。
烏玄度沒回應,看向外頭潑墨般的天色,暗沉得不見星月,一望無際的天空蕩蕩的,一如他被傷透的心。
她推開他……她說,她心有所屬……
終於找到她了,可事實卻是如此不堪,他的執著變得可笑,只剩他一廂情願地追求著,而她早已將他割捨。
這千年來,確定了自己擁有不斷重生的命運,為了累積更強大的力量,他吞食魑魅魍魎。他是如此地堅定,哪怕體內妖氣企圖模糊他的心志,不斷的重生混亂了他的記憶,他卻無一刻將她遺忘,一心尋找。
如今,她卻不要他了。
他笑了,抹在唇角的滿是自虐的血腥味。
折磨,自找罪受。
這份折磨到底要如何解脫?這千年來他一直找不到盡頭,找不到是苦,找得到更苦,她的捨棄,將他全盤否定了。
但是,要他放手?
辦不到。
她的要與不要之間,無關他的折不折磨,既然一樣是苦一樣是痛,那就陪他一起痛一起苦,囚著她禁著她,一起沉淪吧。
「玄度?」斐澈低聲喚著。
如果他夠聰明,這當頭就該離烏玄度遠一點,可是他眸底的悲傷讓他無法丟下他不管。他識得的烏玄度是冰冷無溫的,彷彿天大的事他都不為所動,再苦再難他的眼總是透露著永不摧折的堅毅,可如今他像是迷惘了。
烏玄度置若罔聞,任憑思念如刃,一片片地剮下他的心。
斐澈見狀也不敢再擾他,抬眼望著另一頭,張恆正在質問著府裡的下人,借此抽絲剝繭地查事,府裡的下人來來去去,過了好半晌,終於告了段落。
張恆啟聲道:「烏提督。」
斐澈趕緊拍拍烏玄度的肩。烏玄度頂著生人勿近的面癱臉望去,徐步朝張恆走去。「張大人,已有結果?」
「我問過府裡的下人和馬廄的小廝,已抓出了可疑之人。」張恆說著,指著跪在面前的年輕男子。「他招認了,這個男人叫李二,是城裡的地痞,說是有個人給了他一包藥,讓他混進府裡,摻在馬的飼料裡。」
烏玄度態度有些漫不經心,淡掃著尚留在廳裡的幾個官員,裡頭泰半的人他都不識得,但斐澈幫他介紹過,所以一個個的底細,他大略是清楚的。
「張大人,今日要騎射助興是原本就準備的嗎?」
「嗯,一般武官人家開席之前的餘興節目大略都是如此。」武官人家要不舞刀弄劍,難不成要他們提筆作詩,附庸風雅?
烏玄度輕應了聲,便問著李二。「我問你,你將毒撒在哪裡?」
「回大人的話,小的就撒在飼料盆裡。」
「那時飼料盆裡裝了什麼?」
這話一問出口,幾個人不禁你看我,我看你,不懂他為何問得如此鉅細靡遺,況且盆裡裝了什麼重要嗎?
「……牧草。」李二頓了下才道。
「你的藥是粉還是湯?」烏玄度面無表情地問著,彷似問得沒勁卻又不得不問。
「烏大人也真是有趣,方才不是說了有人給他一包藥?」潘維好笑道。
烏玄度踩也不睬他,逕自等著李二回答。
幾乎是不假思索,李二道:「是粉,白色的粉。」
「張大人,煩請你派人去馬廄瞧瞧飼料盆裡裝了什麼,順便讓人驗驗毒,瞧那飼料盆是否有毒。」烏玄度一臉乏味地道。
然,他話一出口,李二的神情隨即一變,潘維接著道:「烏大人,咱們現在該追查的應該是到底哪個男人將藥給了李二,而對方又是什麼居心吧。」
「張大人意下如何?」烏玄度逕自問著。
站在張恆身旁的斐有隆輕點著頭,張恆便手一擺,身邊的隨侍立刻領命而去。
「好端端的,結果卻出了這事。」潘維瞧著那人離去的身影叨念了幾句,又道:「張大人,要不咱們先到席上吃點東西,否則這當頭大伙都餓了。」
「今兒個扣住你等幾個人,我心裡也過意不去,但為了查個水落石出,也只能請諸位海涵了。」
張恆拱手作揖,現場幾個官員一一回應,認同他的說法,畢竟今日在張府鬧出了事,不查清楚,他們一個個都有嫌疑,往後要是見面了,誰的心底沒有疙瘩?
潘維見狀,只能悻悻然地退到一旁,閒散地打量小院落的廳房,就見烏玄度對著斐澈咬了耳朵,斐澈隨即快步往外而去。
第六章 牽一髮動全身(2)
不一會,張恆派去的隨從回來了。
「回大人的話,飼料盆裡並沒驗出毒,其他馬兒也無異狀,只有一盆飼料裡牧草多了些,許是外頭那匹馬兒的飼料。」
張恆聞言,和身旁的斐有隆交換了個眼神。
「我問你,馬廄在何處?」張恆沉聲問著,只因他已聽出端倪。
莫怪皇上會讓烏玄度接掌神機營還自立刑司,全因他心細如髮,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
「就、就在靶場西邊啊。」李二本是吞吞吐吐,然一瞧見潘維的眼色便立即大聲喊道:
「大人,是那個男人要我這麼做的,其餘的我什麼都不知情,大人要查案得去找那個男人啊!」
烏玄度蹲下身,不耐地抓住他一根指頭。「聽好了,我不問第二次,直接告訴我,在場者是否有你的同夥?」
「大人,哪裡有什麼同夥,我根本……啊!」
一聲慘烈的哀嚎聲後是聲響亮的骨斷聲,教在場所有人都神色一怔,沒想到他竟當場刑求。
烏玄度壓根沒打算放過,抓了另一根手指,毫不客氣地當場折斷,接著是第三根手指——
「是潘大人、潘大人……」李二氣若游絲地喊著。
被點名的潘維立刻低斥道:「你不要含血噴人,這事根本與我無關!你……不會是與誰同夥,故意栽贓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