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丫鬟哪懂得這麼多?而且她們也不過十數日的相處,值得為主子不顧性命?想必是為了後頭的主子吧。她雖是養在深閨,但她已有幾世的記憶,更遑論她從一開始就是在後宮裡與嬪妃們斡旋,豈會連這麼點眼力都沒有。
她只是不爭,求安逸,能避就避,不想節外生枝,可偏偏她的處境卻是越發凶險,她實在不懂那男人為何執意要她。
封誥文書上,她受封一品夫人,是妻憑夫貴,可她根本還未出閣,豈能封誥?偏偏皇上願意為了烏玄度破格,這意味著他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她這個孤女又根本幫不上他一分,既是如此,又為何執意要她,如此強求?
如果能找出原因,也許她就能逃過一劫,可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可她無法抗旨,不敢拖累舅舅。
如果只剩出閣一途,那麼,她也只剩一條路能走了。
翌日早朝,皇上雷厲風行,以烈火駒遭竊為由,下旨要大理寺捉拿數個二品官員問審,其牽連在內的大小官員竟高達八十七人,一時間裡朝中震盪,人人自危,就怕又是另一波清算,更怕自己無故受人牽累,許多官員差人回府,下令府邸一律朱門緊閉,謝絕所有拜訪。西軍都督府亦然,然而這日晌午還是開了門,讓嫁出去的斐泱進門。
「怎會有這種事?!」張氏一聽完斐泱的訴苦,整張臉都綠了。
「娘,現在該怎麼辦?」斐泱愁著臉,如花般嬌俏的面容雖有妝點,但還是難掩頹敗氣色。
一早管氏就上門找她,說潘維被人押進了大理寺,如果她無法保住潘維,就讓潘維咬住進張府是經她夫婦所邀,屆時他倆都逃不了。
當場,她就跟管氏對罵撕破臉,惱潘維竟然利用她想栽贓舅舅,因而決意不幫,豈料才過一個時辰,跟在烏玄廣身旁的小廝竟跑回府,說烏玄廣被大理寺的人給押走了。
「你……沒找烏家的人問問?」
「烏家沒半個當官的!隔房的全都是些芝麻小官,有什麼用?」平常她視隔房那些個妯娌為無物,從來就沒打算往來,不想讓她們沾自己的光,如今自己還得去拜託她們,她是怎麼也拉不下這張臉。
「烏玄度啊。」
斐泱聽了,只是更用力地皺緊了眉。「娘,行不通的,打他從麓陽回來就不曾到他大哥府上作客,就連一道吃頓飯都不肯,他不會幫的。」說到最後,不禁埋怨了起來。「說來他也真過分,明知道這事這麼辦會連累我跟他大哥,他卻還是這麼做……分明是在報復我。」
當年是她要烏玄廣將專愛惹是生非的烏玄度給丟到麓陽,也盤算著他一去不回,她就能趁機收了他那房僅餘的房產田地,誰知道他不但活著,還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他大哥幾次想挽回手足之情,他卻是絲毫不領情。
哼,不要就不要,誰稀罕了!
張氏自然知道當初的事,要說烏玄度挑這當頭報復,她也是信的,可是——「泱兒,話可不能這麼說,他要是不這麼辦,你舅舅可就要被牽累了,橫豎這事你急也沒用,不如等你爹回來再作打算。」
「爹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也不曉得,你就冷靜冷靜,等你爹回來再處理。」
張氏安撫著大女兒,差了婆子到廚房弄些她平常愛吃的糕餅。
沒一會知曉斐決回府的斐潔也溜到張氏院裡,一得知烏玄廣的事,便道:「姊,你別擔心,我聽爹說有不少官員上奏要皇上選秀,這事再壓也沒幾天,屆時我入宮選秀,要是得了品階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姊夫就沒事了。」斐潔說得滿臉得意,與其說要幫烏玄廣,不如說她是在炫耀日後的榮華加身。
斐泱白了她一眼,夫了聲。「就憑你也想成為有品階的嬪妃?」
「姊,你別瞧不起我,咱們爹可是正二品武將,我要是進了宮,難道會連個嬪都當不成嗎?」斐潔不服氣地道。
「說你沒見過世面,你還不信,二品官員在京城裡滿街是,有什麼了得?京裡最不乏的就是公侯之家,品階不用高,貴在那份底氣,而你……」斐泱心情不好,連嘲笑她的興致都沒有。
「姊,你別因為自己嫁得不好就想唱衰我,你當初說親時,爹剛好犯事,所以才替你挑了個文官避險,可如今爹的聲勢是如日中天,想迎娶我的,八字不夠重,我可不要。」
「也是,八字重一點,省得遭你刑克。」斐泱涼涼回咬一口,誰要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最恨的就是當初父親竟將她許給六品小官……她一個西軍都督府的嫡女竟下嫁烏家那種敗落貴族,心裡能不嘔嗎!
「娘,你看姊說那什麼話啊!」斐潔知道嘴巴上向來贏不過她,只能轉而向張氏求救。
「好了好了,你們姊妹……」話未完,便聽見外頭婆子喊著老爺,三人趕緊起身迎接斐有隆。
「你是為了賢婿的事回來的?」斐有隆一進房劈頭就對著斐泱道。
「爹,你想個法子救救他吧,他跟這事根本就沒關係。」斐泱低聲央求著。
斐有隆一坐定,神色冷肅。「我進大理寺見過賢婿了,眼下是沒什麼問題,可我擔心的是你會有事。」
「我?」
「潘維向大理寺供出你外祖母壽宴那日,是因為你向管氏透露了能使計將烏玄度給誘引到那小院,他才藉此佈局的。」
斐泱聽完不禁喊冤。「爹,這真的不關我的事,那是妹妹和娘要我這麼做的!」她不過是為了破除都蝶引擁有的帝后命格,要讓她爹知道都蝶引不過就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孤女,壓根沒他想得那般貴重,可誰知道事情最後竟演變至此?
張氏和斐潔聞言,臉色齊齊一變,暗惱她竟挑這當頭把事挑開。
「姊,你這麼說真的很不公道,我只說了要湊合他倆,可我怎麼知道你挑了個好姊妹淘?今兒個是他們潘家夫婦栽贓你,你倒是咬住我跟娘了!」斐潔才真要喊冤,分明就是後宅一點整人的小玩意兒,誰知道會因而讓整個朝廷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