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玄度睨了眼沒吭聲,只是輕頷首,便大步走進府內,彷彿和烏玄廣不認識似的,還是烏玄廣拉著另一名男子主動快步跟上。
如貴將一切看在眼裡,打算回頭向皇上稟明這小道消息。
提督府是原本的神機營提督府,重新修葺粉刷過,兩路四進的格局,每一進中間皆以園林或小橋流水點綴,極為氣派恢宏,可以想見入春後園林裡會是怎生的美景。
然而,烏玄度沒心思欣賞這座府邸,他快步朝二進主屋而去,總管王強跟在後頭,本是要所有的下人過來見見主子的,偏偏這主子的臉色冷得賽風雪,教他不敢妄自開口,更為難的是有兩位客人被主子晾在後頭。
聽說這兩位還是主子的嫡親兄長,不知道主子是累得慘了還是過目即忘,怎麼連氣都不吭一聲,教他不知道該不該逕自解讀成主子不待見這兩位兄長。
「玄度。」
正當王強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後頭的烏玄廣開口了。
王強擔心主子會來個充耳不聞,思索著要如何客氣打發兩人時,見主子終於停下腳步,他也暗暗吐了口氣。
烏玄度緩緩回頭,聲輕無波地問:「有事?」
他這冷冷一記,教烏玄廣沒來由的臉色發赧,直覺得他是在下人面前給自己難堪,彷彿自己是趁著人家功成名就才來攀親附戚。
正不知道怎麼回應時,隨他前來的烏玄斗越過了他,雙手往烏玄度肩上一按,親熱地道:「咱們家的么弟總算成了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如今也封官賞銀,說到底還是得感謝大哥呢,是不?」
烏玄度眸色無溫地打量著烏玄鬥,再看向烏玄廣,覺得烏家的男人面貌都嫌軟弱,要不是身形高大,乍看都覺得有些脂粉味了。
而這兩個人,在原主的記憶裡是有的——身為大哥的烏玄廣生性軟弱又懼內,耳根子又特別軟,容易遭人挑唆,兩年前烏玄度會被趕到麓陽,恐怕跟烏玄廣的妻子有關;至於烏玄鬥,他的四哥,為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頗有生意腦袋,將分家得到的鋪子打理得有聲有色,烏玄度啟程前往麓陽時,他還特地給了幾十兩,算得上有情有義了。
但,又如何?他只覺得煩人,回京就得見這些人,倒不如在麓陽快活,可要是一直待在麓陽,他又要如何尋找他的愛妃?
第一章 皇上手中的刀(2)
就在烏玄斗臉上笑意快掛不住,心底不知道幾百次暗罵大哥當初心太狠,才會搞得么弟如今翻臉不認人時,便聽烏玄度道——
「四哥說的是。」淡淡一句話,已經是他的底限,如果可以,往後壓根不想再與之來往。
烏玄斗暗鬆口氣,慶幸他給了自己幾分薄面,打著這份底氣又道:「么弟,今兒個我跟大哥來,就是要你到大哥那兒,咱們兄弟吃頓飯。」
烏玄度緩緩地拉下他的手。「不用,我累了,只想歇息。」
烏玄斗見狀,頗能理解。「也好,想見面還愁沒機會嗎?瞧咱們一心只念著你,倒忘了你一路回京必定是倦了,好生歇著吧,改日四哥找你時,可不准把四哥給擋在外頭。」至於要怎麼擋大哥,他是一點意見都沒有。
烏玄度正要開口,便聽見凌亂的腳步聲,抬眼望去只見一名小廝正朝這頭奔來。
王強已經快步去攔人,先是將小廝劈頭罵了頓後,隨即回頭稟報:「大人,五軍營中軍坐營官斐大人來了,見或不見?」
烏玄度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讓他在廳裡候著吧。」
王強應了聲,去迎客順便把小廝給一併帶走。
「既然六弟有事要忙,咱們就先走一步了。」烏玄斗腦筋動得極快,一聽是中軍坐營官斐大人,便知道是這回跟著回京論功行賞的斐澈。
這回斐家父子沾了六弟的光,斐有隆復了西軍都督一職,斐澈更是封了中軍坐營官,如今斐家在朝中算是炙手可熱,現在離開剛好可以打個照面,畢竟那可是親家舅子,要順勢聊個幾句,探探來意,再自然不過。
烏玄度應了聲,勉為其難地送著兩位兄長離開,方巧在進主屋的腰門上和迎面走來的斐澈碰了頭。
「親家舅子。」烏玄廣和烏玄斗齊齊喊著。
「妹夫,親家叔子。」斐澈揚開笑意,熱絡地與兩人寒暄。
斐澈承襲了父親的長相,方頭大耳,武人之姿,就連性情也是帶著武人特有的爽快不作態。
烏玄度在旁冷眼瞅著,待他們幾個寒暄夠了,才淡聲問:「斐澈,有事?」
這話一出口,烏玄廣隨即出言低斥,「六弟,不得無禮。」原以為他記恨當年才對自己淡漠,豈料竟對他的大舅子也是這般。
「不礙事,玄度一直是這樣的。」斐澈哈哈笑著,壓根沒放在心上。對他而言,像烏玄度這樣真情直性的才好,他沒興趣跟那些心思曲繞的人兜在一塊。
「玄度,我爹要我過來瞧瞧你這兒整頓得如何,要是人手不夠的話,說一聲,我讓人替你找一批人來讓你挑選。」
「不用了。」
「就知道你肯定這麼說,但不管怎樣,十日後我家要開宴,你非得過來一趟,都在這條街上,用走的不用一刻鐘,你非來不可。」
「知道了。」烏玄度心知要是不給個滿意答覆,斐澈不會放過他。
「那好,瞧你一臉乏樣,今兒個就先放過你,宴上再跟你好好喝幾杯。」斐澈噙著笑,隨即回頭替他招呼烏家兩個兄弟。「兩位,咱們一道走吧,他今兒個在朝堂上可折騰著,還讓皇上給喚進了御書房,就別擾他了。」
「是嗎?」烏玄廣不禁覷了烏玄度一眼。
自己可是連早朝都不列席的六品官,而他一進宮就被皇上喚進御書房……不管皇上到底交代了他什麼差事,都代表皇上看重他。
這人生際遇,怎能教人不眼紅?
神機營衙門,烏玄度坐在辦事房裡,翻看著編列名單與其身家背景,又查看火器兵器的備量,對照著每年編列的餉銀,嘴角浮現似有若無的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