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藺少淵發出一聲怒吼,百官一抬頭便見供狀滿天飛落,於是一個個跪下,高聲喊道:「皇上息怒。」
「要朕如何息怒?!來人啊,即刻將五軍營提督、三千營提督、兵馬司指揮使、左軍都督和中軍都督全押進大理寺候審!」藺少淵一聲令下,身為帶刀侍衛的湯榮隨即帶著殿前衛前去逮人。
「皇上息怒,皇上不能全看供狀的片面之詞,若是遭有心人士惡意指認,這豈不是陷諸位大人於不義?!」左都御史隨即抬臉上奏。
「是不是惡意指認,讓大理寺去查便知結果。」藺少淵話落,隨即沉聲再問:「烏提督,可還有事上奏?」
「皇上,神機營虛銜領空餉一案尚未完結,臣會趕緊查個水落石出,而昨兒個,皇上賜給臣的提督府進了幾個宵小,趁夜竊盜,臣覺得古怪,這提督府不過是方修整好的府邸,並無古玩、金銀,怎會引來宵小?於是不動聲色地待宵小離開之後再讓侍衛跟上緝拿,卻意外發現……」烏玄度一貫冰冷的眼眸像是漫不經心地落在兵部尚書頭上。「宵小最終去了城外一幢莊子,那莊子的管事姓楚,聽說頗苛待莊戶,又常打著主子的名號在外頭收了不少好處。」
「烏提督可有查清那楚管事的主子是誰?」
「是一孟姓人家,是兵部尚書隔了幾房的族人。」
「臣該死,臣不知族人竟出了這等賊子,臣愧對皇上!」兵部尚書抬臉時,滿是憤恨羞愧,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柱上,省得丟人現眼。
「烏提督,為了不損及孟尚書的清譽,你可得要好生查清這宵小潛進提督府行竊,究竟是主子授命抑或者是自個兒心貪膽大,要查個詳實,毋枉毋縱,還孟尚書一個清白。」藺少淵語重心長地道。
「臣遵旨。」淡淡的笑意浮在烏玄度唇角。
真是有趣的帝王,年紀尚輕,倒已經很懂得如何在百官面前作戲,一擒一縱,拿捏得恰到好處,教殿上百官都忘了這宵小行竊一案,壓根不該歸他查辦呢。
孟尚書一回兵部府衙,久候多時的孟委傑隨即迎向前,壓低聲道:「爹,那件事……」
「別說了,被擺了一道!」孟尚書怒斥了聲。
孟委傑眉頭深鎖,看了站在府衙外的侍衛一眼,跟著父親走進內堂才道:「他將這事往上呈報給皇上了?」他猜想,能教父親如此震怒,恐怕也唯有如此了。
「那個臭小子竟然直接在早朝將這事說開,要不是我早有準備,恐怕這當頭我已經被押進大理寺了!」一想到自己被個毛頭小子給整得快烏紗帽不保,孟尚書就想手刃那小子。
「爹,既然那小子如此張狂,這回咱們勢必要下重手了。」孟委傑面露殺意道。
他早想除去烏玄度了,打一開始神機營提督的位置就該是他的,誰知道竟竄出烏玄度這個程咬金,才會讓朝堂上人人自危。
「現在不得胡亂出手,皇上正盯著呢。」孟尚書冷哼了聲。「你當皇上真看重烏玄度?說穿了不過是枚棋子,烏玄度就算因為查案被暗殺,皇上也能揪著尾巴往上查。」
更何況,皇上在朝堂上雖是給足他面子,明著要還他清白,實則是要烏玄度將這事徹查到底。
「不動他,難不成就這樣眼睜睜地放任他繼續查案?要是查到了火器……」
「誰說不動他了?只是這事得要從長計議,多經幾個人手,多繞幾個彎,把狀況搞得像是意外才成。」
「意外嗎?」倒也不難辦。
孟委傑腦袋裡已經翻出數個腹案,一想到能夠弄死烏玄度,這新仇舊恨總算能嚥下了。
前兩日明明就有幾分回春的味道,煦陽照得人懶洋洋的,可今兒個一起又是風雲變色,冷風刺骨又回冬,過了晌午,天色如墨,大街上的鋪子早已點上燈火。
京城大街上的人潮,被這無故刮來的冷風吹進酒樓茶肆裡窩著,一時間各酒樓茶肆幾乎坐無虛席。
其中以名聞遐邇的馮家酒樓為最,一樓食堂幾乎都被人潮佔據,大家連站著都要擠進馮家酒樓裡,全因為那酒樓新來的說書人。
太平盛世裡,京城到處可見繁華,酒足飯飽後看出戲或是聽人說書,是近來京城人的小小消遣,而馮家酒樓這新來的說書人,唱作俱佳,引人入勝,說的全是稗官野史、鄉野奇聞,於是說書的時間一到,哪怕雪虐風饕,依舊抵擋不了京城人想聽戲的渴望。
而這時,烏玄度也在酒樓二樓的雅房裡,窗子一推便能瞧見一樓食堂,不少權貴想聽戲都是搶先包下雅房,但烏玄度卻不是來聽戲的。
「……玄度,四哥說了這麼多,你到底聽進去沒有?」烏玄斗說到口渴,倒了杯茶解渴才發現茶水都半涼了。
瞧,他都說了多久了,眼前這人跟死人沒兩樣,從頭到尾都沒吭聲。
「說完了?」烏玄度淡聲問著。
烏玄斗聞言,簡直想吐血了。「玄度,這事不是鬧著玩的,你再細查下去,咱們烏家也會牽連在內……你也清楚咱們烏家這些年落敗不少,要是再犯上這事,那真是永無翻身的一日了。」
烏玄斗雖是一介商人,連官字邊都沒沾過,但仍有部分烏家族人在朝中謀了半大不小的官,別說大哥強迫他來,就連其他族人都是又哭又求的,逼得他不得不找這忙人六弟說情。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玄度,話不是這麼說的,這種事說穿了就像是常規,歷任皇帝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伙在各營裡頭鑽營謀生,都這麼幹的。」誰知道皇上在這當頭查起,還派了個像死人般的烏玄度去查,一點情面都不給。
「所以,大伙要流放了,到時候就一道流放吧。」烏玄度事不關己的口吻訴說著最貼切的結論。
「玄度……」烏玄斗真的好氣餒好無力,他這張嘴在商場上還挺好使的,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可為什麼他說了老半天,他的弟弟卻壓根不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