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聽兒就和被打入冷宮的嬪妃沒兩樣,一生一世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
第3章(1)
天際才剛泛出日光,聽兒就已經起床。
俐落的將自己的長髮綁成兩條辮子,換上桃花為她準備的粗布衫褲,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奴婢小小了。
走出自己的閨房,她自然而然的看向對面屬於「他」的房門——
他到底長得何等模樣?又是何等風采?為什麼每個人提起他都是讚不絕口?
但再想到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不聞不問,她只能歎了口氣,悄悄的離開。
來到廚房,桃花跟幾個奴婢正在忙碌著。
在伍府裡,每一處院落配有一名奴婢,奴婢必須張羅整座院落的食衣住行,包括吃飯、洗衣、打掃,所以奴婢都直接睡在院落裡,好方便主人有需要時能隨傳隨到。
這裡沒有所謂的貼身丫鬟,奴婢忙不過來的時候,有時主子們也會親自動手幫忙。
桃花一看見早起的聽兒,連忙來到她身邊。「聽兒,你不需要這麼早起的。」
「不早起廚娘會起疑心的,要是以後不讓我進來廚房,那怎麼辦?」
「桃花,別再說話了,熱水已經燒好了。」廚房的大嬸高喊著。
「來了。」桃花趕著去打熱水,聽兒亦步亦趨的跟在桃花旁邊學習。
桃花端起一盆熱水,帶著聽兒,來到伍學瀚的廂房外。
她終於可以見到他了嗎?聽兒忐忑不安的搓揉著自己的雙手。他會認出她嗎?應該不可能,那夜燭光昏暗,她臉上又佈滿紅疹,他理當認不出她就是他所納的妾。
「需要敲門嗎?」她小聲的問。
桃花將熱水擺在房門口。「不能敲門,那會吵了大少爺。耳朵要尖一點,聽到裡頭有聲音時再敲門。」
「那要等多久?萬一水冷了怎麼辦?」
「大少爺一向早起,不會讓我們這些下人在外頭等太久的。如果真的水冷了,那就得再回廚房去打一盆熱水。」
原來奴婢不是那麼好當的,她前幾天的洗臉水也都是桃花這麼打來的。
一刻鐘後,屋內果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桃花使了個眼神,好讓聽兒心裡有準備。「大少爺,桃花給您送熱水。」
聽兒的心立刻提到了喉嚨底,呼吸急促,似不能控制。
「進來吧!」那低沉的音調,一如那夜的魅惑。
聽兒遲疑著,但終究還是跨過門檻,跟著桃花進到房內。
伍學瀚正背對著她們扣上外衫的鈕扣。在伍府裡,奴婢是不用侍奉主子穿衣的。
桃花將水盆擱在盆架上,與聽兒雙雙要退出房門時,伍學瀚終於轉過身來。
「大少爺,早啊!」桃花開口問安。
聽兒止不住滿心的訝異,眼神直勾勾瞧著面前的男人,小嘴微張,卻連句問安的話都說不出。
他就是伍大少爺!真是那日對她伸出援手的偉岸男子!
從那日起,她的心就遺落在他的身上,沒想到能有再見的一天,還是在這種情形之下!
「你……」伍學瀚濃眉飛揚。「是你。」他一眼就認出那如彎彎新月的眉目。
他認出她來了嗎?聽兒慌張的倒退一步,沒想到腳跟碰到門檻,差一點往後來個倒栽蔥。幸好伍學瀚動作快,飛快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別怕。想必小姑娘忘記我了,你可是由北方逃難而來的?」他以為是自己驚喜的表情嚇壞了她。
「嗯!」她點頭。
「那就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知他是否認出她了,這要她怎麼回答?
「別怕。我這個主子可是大好人,不信你問桃花。」他的笑容足以顛倒眾生,安撫了她不知所措的心。
「是呀!大少爺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了。」桃花一顆心也快蹦跳出來。
桃花給這突然的變化弄糊塗了。原來大少爺認得聽兒……不,應該是不認得聽兒,否則怎不知聽兒是他的妾呢?
「你叫什麼名字?」他一雙如春風拂過的眼神,定定的瞧著她。
原來他還記得當日之事,卻認不出她是他納進府的妾。
「奴婢小小,謝謝大少爺當日在月華樓前的幫忙。」她連忙彎腰點頭,表達最深的謝意。
「你記得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麼,這應城方圓百里內,認識他的人多如螻蟻,他竟為了她還記得他而眉飛色舞。
「大少爺的恩德小小怎敢忘?」她的心情是激動的。沒想到他就是當日佈施的男子;只是,他既然不知道她就是聽兒,為何還會納聽兒為妾呢?
「這根本不算什麼恩德,你好好在伍府待下來,至少不用再餐風露宿。」
「我會一輩子服侍大少爺的。」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不管是為妾還是為婢,她都無所謂,只求能報答那點滴恩情。
「下去吧!」
桃花領著聽兒雙雙退出門外。
伍學瀚心情大好,一邊梳洗,一邊嘴裡哼著小曲。
在成千上萬的逃難人潮裡,他只記得一個小小,不是因為她的姿色,而是因為她的心地善良。更沒想到如今再見,少了逃難時的狼狽,小小的容貌更顯閉月羞花。
走出房間,看著「宋聽兒」的房門,他心情頓時一沉。
成親以來他都沒有去探望她,不知道她過得如何?習不習慣?
算了,他能給宋聽兒這個騙徒這樣的待遇,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又何必再去多操這一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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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學瀚一踏入院落裡的花園,就看見那抹蹲在泥土地前的身影。
夕陽映照她一身的橘紅,整張瓜子臉被曬得紅通通。
屬於春天的四月,日頭應該不會太大,這丫頭到底在太陽底下曬了多久?
「小小。」他喊她,可是她像老僧入定般,專注於手上的小鏟子。
「小小……」他又喚了一聲。
聽兒整個人彈跳了起來,她還不習慣別人喊她這個臨時掰出來的名字。
「大少爺!」她連忙打招呼,不安的將視線定在手中的鏟子上。
「小小,你好像每次看見我都會嚇一跳?你很怕我?」他總覺得她不只是怯懦,還有那麼一絲他無法形容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