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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的他,百分之百像個鬧彆扭的小孩。
「再等一會兒,下午醫生會過來為你檢查,除非有他的同意你才能下床。」換句話說,她可以把「落水典禮」延後半天以上。
「我已經痊癒了。」他揚高驕傲的鼻子。
「你不是醫師。」她盡量以百般容忍的口吻開導他。
「我的二哥是。」彷彿他也因此而感染到神奇的醫術似的。
「好,等醫師來了,確定你沒生病,我再讓你下床。」她開始替他削蘋果。
「哼!」他的嗤笑聲充滿不屑。
以往諳霓一直覺得病人就是病人,不管他如何堅強,病人永遠不可能看起來像皇帝,即使生病的人是皇帝也一樣,然而寰宇卻設法辦到了。他雙手盤胸、靠躺在床上,傲慢的表情傳達著一個訊息:「因為我認為自己沒生病,所以我就是沒生病。」
或許賀家兄弟之中,應該由他出面學醫。
「醫師來了。」陳管家進來通報。
「謝謝。」她起身走出房間,本以為會看見賀家專屬的家庭醫生上樓,結果提著公事包的人卻是賀懷宇。
陳管家向她眨眨眼睛,狡黠的老狐狸神色令她有了幾分了悟。哈哈!賀寰宇,顯然生病中的你已經弄得天怒人怨。
「怎麼回事?」懷宇一臉茫然。他才剛從高雄的醫療會議趕回台北,三魂累去了七魄,正準備先回老家大睡一覺再回新店住所時,老管家和小弟妹卻用充滿期待的眼神迎接他。「我做對了什麼?」
他為何突然之間大受歡迎?
「寰宇感冒了。」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噢!」他明白了。「他讓大夥兒的日子很難過,是不是?」知弟莫若兄,臭小子的毛頭脾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人的時間到啦!「交給我!」
他的精神全數回籠,迅速回房穿戴好全身的披掛:白色醫師長袍、聽診器、醫療箱,一副大醫師巡房的模樣,威風八面地走進寰宇房間。
「病人在哪裡?」
寰宇正鬱悶地咀嚼諳霓硬塞進他嘴裡的蘋果,猛然回眸,發覺二哥出現在他的房門口,還擺出隨時準備動大手術的陣仗,蘋果核差點哽在喉嚨裡。
「你想幹什麼?」根據以往的經驗,二哥在他最脆弱的時刻出現,通常只會讓他變得更加脆弱。「落井下石、替對方的兩肋插上刀」是他們兄弟對待彼此的一貫政策。
「你生病了。」懷宇神氣的劍眉揪得緊緊的,眼瞳中透出無盡的關懷——所以才令他更擔心。「我替你檢查看看。」
「不必,我兩天前就退燒了。」危險!最近的逃生出口在哪裡?
「別胡鬧,只有小孩子才怕看醫生,你已經是大男生了。」懷宇捏了捏他的臉頰,愛憐橫溢的表情令他全身的雞皮疙瘩冒出頭。「來,先量個體溫確定有沒有發燒。」
「我哪兒都不燒,你快滾吧!」
懷宇逕自取出一個詭異的體溫計,細細的身體配上超大圓球狀的底端,不祥的預感立時在他體內氾濫。
「那——是什麼?」他警覺地盯住不明圓柱物體。
「體溫計。」懷宇的神情關切而無辜。
「測量哪裡的體溫計?」
懷宇挑高一邊眉毛,不搭腔。
這種表情即代表著:有問題!即使他極少接觸醫療器材,寰宇依然可以肯定,那種體溫計絕對是測量肛溫的。
「姓賀的,我鄭重警告你,如果你敢把那個東西插進我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我保證和你拚命。」他們最好別當他在開玩笑。
懷宇想了一想,決定暫時屈服。
「緊張什麼?測量哪裡的體溫不都一樣?」轉身拿出另一個「正常」的體溫計射進他嘴裡。
「是嗎?」他開始懷疑有多少無辜的冤魂喪生於懷宇的魔掌裡。
「三十九度半。」一分鐘後,大醫師抽出體溫計宣佈。
怎麼可能?
「讓我看看。」燒到三十九度半,他早昏睡不醒了。
「喏!」體溫計從他眼前晃過去,他連水銀的顏色都來不及看清楚,它又被丟回醫療箱裡。「按照你的病情來判斷,起碼得打上一針。」
「你瘋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或許吧!」懷宇回頭,窸窸窣窣地摸索起來。「記得克制自己一點,大男人打針的時候又哭又叫的,會嚴重損害形象。諳霓?」
「來了。什麼事?」她和陳管家站在走廊上豎直了耳朵偷聽,不期然間聽見自己的名字,連忙跑近賀二哥身旁助陣。
「我要打針了,替我按住他。」懷宇莊嚴肅穆地吩咐。
「喂,你們別亂來!」分明侮辱他!他何曾在打針的時候哭叫過?
「好好好,不壓住你也行,只要你忍得住。」懷宇和顏悅色地安慰他,然後拿出針筒……
一根直徑兩公分寬的超大型針筒!
寰宇開始大叫!
他的臉色足以嚇壞小孩。
陳管家和她偷偷交換一個視線,兩人面對他的鐵皮臉都是敢笑不敢言。她心頭明白,寰宇的怒氣中其實包含了惱羞成怒的成分,畢竟他在她面前叫得驚天動地的,顏面盡失。
還是賀二哥厲害,藥到病除!中午才打了一針,下午他已經可以下床活動——儘管那一針的內容物和必要性令人懷疑。
「是誰把我二哥叫來的?」秋後算帳的時機正式來臨。
「沒有呀!他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她剛剛學會三兄弟的拿手本事:撇清自己、落井下石。
「沒人教唆他替我打針?」想到白挨了二哥的特級「毒針」,他的脾氣馬上卯起來。
「沒有。」兩人一致搖頭。
他打量他們半晌,確定兩人毫無任何隱瞞之後,暫時鳴金收兵。
「二哥在哪裡?」轉移作戰目標。
「在樓上睡覺。」太好了!隨他們兄弟去自相殘殺,只要和他們無關,兩人樂得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