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夏以松和夏以卉壓根沒被嚇著,睜著眼好奇的看著那男子,脆聲說:「哥哥,你終於醒了,阿姊為了照顧你,已經好幾日沒能睡好,連床都讓給你了,你醒了就好,阿姊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對他們來說,夏以煙就是他們的全部,一切都得為她著想。
男子當然知道夏以煙這幾夜都在照顧他,他並非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他清醒的時間多半在半夜,那時夏以煙早已支撐不住,趴著入睡,所以兩人一直沒打照面,然而知道歸知道,聽夏以松這麼說,他那過分晶亮的墨眸仍是一柔,聽聲向她道謝,「多謝姑娘相救,請問姑娘芳名?」
這是他想了整整三日的問題。
「夏以煙,炎炎夏日的夏,何以解憂的以,輕煙裊裊的煙。」她大方的報上自個兒的閨名,眨著圓眸,迫不及待的反問:「你呢?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你告訴我,我想法子通知你的家人,好讓人來接你。」
自從救了他之後,古大叔天天愁著臉在她眼前晃,就怕眼前的男人一個不小心死了,更怕她一個姑娘家收容外男,被人說閒話,這下好了,人總算是醒了,瞧他身上的穿著,雖然是髒污,卻不難看出衣料細緻,想必家境不差,說不準把人送回去之後,還能得到一筆報酬呢。
這一猜想,她忍不住笑了,看著他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誰知他的回答險些讓夏以煙昏死過去。
男子見她笑,也揚起了一抹笑,撫著自己受傷的後腦杓,有些無奈,「我傷了腦袋,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好像……都想不起來了。」
打從第一次醒來,他便發現了自己失憶的事實,不管他怎麼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有關自身的任何事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何方人氏……他通通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她在山裡發現了他,也是他失憶後第一個見到的人,不僅救了他,還將他帶回家裡,甚至為了收留他和人有了爭執……這些他有看印象,也因此,他對夏以煙產生了一種類似雛鳥般的依賴心態。
「你、你剛說了什麼?開玩笑的吧?」她剛才幻聽了對吧?肯定是。
那像畫布一般精采的臉一臉認真,又說了一次,「沒開玩笑,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腦袋一片模糊,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你在山裡救下我。」
他那時重傷昏迷,身上大量出血,他知道,再這麼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條,就在他等死之際,卻因她絆了一腳而清醒,當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眼前這精緻柔美、顯得有些惶然無措的小臉。
這一眼在他心裡落了根,也因此當他清醒過來,得知自己什麼也想不起時,並沒有慌張,只因他看見了在窗戶前熟睡的夏以煙。
那一刻,他莫名的感到心安,相較他的淡然,夏以煙卻是晴天霹靂。
「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嘴角微抽,她問。
「是。」他說。
「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深呼吸,又問。
「忘了。」他抿唇答道。
「連家在何方都不曉得?」那雙漂亮的眼眸有著最後的期盼。
「不曉得。」他再一次打破她的希望。
夏以煙身子一晃,踉蹌了下,喃喃低語,「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霉運,難得做一回好人,居然撿了個失憶的傢伙回來,難道是天要亡我……」
「阿姊,你怎麼了?」夏以松擔憂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以煙忍著心悶,勉強揚起抹笑,對一雙弟妹說:「松兒,你帶卉兒去和古大叔說一聲,阿姊和哥哥有事要說。」
夏以煙發話,兩人當然得聽,他們乖巧的點頭,小手拉著小手,往屋外走去。
支開了弟妹,夏以煙再也忍不住撫額,哀怨的看著那霸佔她床榻的男人,問:「你打算怎麼辦?」千萬別說要賴著她。
「不曉得。」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墨瞳滿是茫然。
「要不,我帶你去報官?」現代走失,都是把人領去警察局,古代走失,應該同理。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絕,至於為何拒絕,他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他不能去官府,否則會有大麻煩。
「不報官?行,那你何時離開?」她回得十分直接了當。
「我傷還沒好……」男子有些無措的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一雙墨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裡面有著淡淡的期盼。
他像只走失的可憐小狗,既無辜又無助,茫然且渴求的看著她,讓夏以煙的心被戳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家經濟條件壓根沒法子再多養一個人,她只得硬心腸道:「那就等你傷好,你傷一好,就得離開。」
男子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無處可去。」
一個連自己姓名都想不起來的人,能去哪裡?
再者,他雖然失憶,卻不是傻子,他身上全是刀傷,這些傷不會平平白無故出現,這說明有人想殺他,而他卻該死的什麼都想不起來,若是他冒然出現在人群之中,恐怕不會如這一次那麼好運。
夏以煙眼角一抽,咬牙問:「所以?」
「所以 ……」男子抬眸看向她,有些可憐兮兮,輕聲說:「能不能收留我?」
他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但此刻的他是個溺水之人,而眼前的夏以煙就是那浮木,除了緊緊的攀上她,他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就知道!
夏以煙無力的閉了閉雙眼,輕啟紅唇,很想硬下心腸說出一句不行,偏偏她的心不夠硬,到嘴的話硬是轉了個彎,「我家窮,養不起一個吃閒飯的人。」她絲毫不覺得說實話有麼好難為情的,若她家財萬貫,又會在乎多養個人?
聽懂她話裡的軟化,男子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我有力氣,能幹活。」
「現在大旱,你有力氣也耕不了田……」夏以煙悶聲說。她不懂耕田,一雙弟妹又小,就是想靠家裡那塊出產不佳的田地過活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