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勉強可遮風避雨的房舍,許多孤雛及乞丐在日落後會到此處過夜,翌日一早最再外出行乞,因為出入分子複雜,城裡的百姓根本不會靠近。
來到屠牛巷,只見三五成群的乞丐跟孤雛圍著火堆取暖,現在時序進入臘月,入夜後寒風刺骨,若沒捱著火堆,只有打哆嗦甚至凍死的分。
見店小二帶著幾個孩子前來,有人立刻將視線移過來,好奇的打量著。
那是個老婆子,正把薪柴往火堆裡放。她用腳踢了踢一旁的乞丐,然後對著三、四名圍著火堆的乞兒說道:「省著點用,不然可撐不到半夜。」
「知道了,王婆。」幾人異同聲,似乎都對這名王婆不陌生。
王婆朝著店小二走來,打量著跟在他身後的司徒芊芊,然後開口問道:「又有可憐的孩子?」
「是呀,王婆。」店小二蹙眉苦笑,「他們幾人是今天剛進城的,我看他們無處可去,就將他們帶到這兒來暫時安身了。」
「唔……」王婆兩隻眼睛只專注地看著司徒芊芊,若有所思,「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打哪兒來的?」
「我叫芊兒,是在金河鎮出生長大的。」司徒芊芊回答。
「一個人來虞縣,可有依靠的人?」王婆問。
司徒芊芊故作一臉憂傷,泫然欲泣,「沒有,我家就我一個人出來,本來投靠了通州的姨母,可姨母卻要將我賣給個六十歲的老頭當填房,所以我就選出來了……」
「唉呀,你姨母真是無良。」王婆趨前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著,「瞧你還是含苞待放的年紀,居然要讓你嫁給一個老頭?」
「姨母說我吃了她快兩年的糧,要我報恩……」司徒芊芊說著,低頭抽泣起來。
「好孩子,不哭不哭。」王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今天相遇,咱們也算是有緣,我做事的酒樓需要人手,你可願意去試試?」
司徒芊芊用力點頭,「我願意!」
瀟湘院後院,一名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司徒芊芊。
二十多年前,她曾是瀟湘院的紅牌姑娘,亦是瀟湘院主人陳廷的老相好,人稱紅姨的她,如今已是在瀟湘院能說上話、做決定的副手了。
「紅姨,這丫頭行嗎?」王婆涎著笑臉問著。
紅姨抓著司徒芊芊的手臂,拽著她左瞧右瞧,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這丫頭十四歲,沒親人了,沒問題的。」王婆說。
紅姨瞪了她一眼,「最近官府抓得嚴實,你可別給我出紕漏。」
「放心放心,準沒事的。」王婆拍胸脯保證,「紅姨一直這麼照顧我跟狗子,我們娘兒倆不會給紅姨你惹禍的。」
狗子?王婆指的應該是茶樓的那個店小二吧?原來他們是母子呀!司徒芊若有所思。
紅姨思索須臾,再內端詳著司徒芊芊,「長得是不差,就是太黑了,這在瀟湘院不行,那兒還行。」說著,她跟旁邊的男子使了眼色。
那男子拿了三兩銀子給王婆,王婆收下後皺了皺眉頭,「紅姨,不能再多點嗎?」
男子橫眉豎眼地瞪她,「還嫌少?去!」說著,他伸手推了王婆一把。
王婆敢怒不敢言,悻悻然地轉身離開。
司徒芊芊故作驚惶地想追上去,「王婆,您去哪裡?別留下我呀!」
男子一把揪住她,凶神惡煞地罵著,「丫頭,你還想去哪?跟我走!」
他拖著她走出後門,司徒芊芊佯裝害怕地掙扎抵抗,男子又兇惡地瞪著她,「快走,不然有你受的!」
「大爺,你、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問。
男子眼底閃過一抹陰沉,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恐嚇她,「不乖乖聽話,老子就殺了你,從這一刻開始,老子就是你老子!」
此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大街上追著玉柳的人,他名叫謝邁,是瀟湘院的打手,負責的是瀟湘院非法私設的暗娼館。
司徒芊芊知道自己已經將蛇引出洞口了,現在她就要跟著蛇回洞,等人一舉攻破蛇窟。
謝邁拉著她,熟門熟路地走在那幾乎只能容納一個男子經過的暗巷裡。
這些曲折暗巷九彎十八拐,司徒芊芊沿途偷偷留下肉丁,這肉丁是顧秋心烘烤的,切成小抉,可供她沿路撒著做記號,好讓她爹帶著衙門的尋蹤犬跟上。
終於,他們來到一間宅子的後門,後門兩側掛著兩隻紅燈籠,門扉緊閉,直到謝邁吹了一聲口哨,立刻有人開門。
謝邁抓著司徒芊芊走進去,立刻有個婆子上前,她睇著司徒芊芊,「可有新人了。」
「帶她梳洗更衣吧!」謝邁說:「是個雛兒,明兒開價把她賣了。」
「知道。」婆子點頭,拉著她往裡頭走去。
窄廊旁是一個個的小房間,房裡隱隱約約傳來聲音,這時一個肥胖的男人提著褲腰帶走出來,一臉心滿意足。
「咦?」發現婆子帶著面生的丫頭,男子立刻像貓見到魚似地盯著,「玉婆,是新來的丫頭?」
「是,剛到。」
「多少銀子?」男人急間
「是乾淨的丫頭,明兒才開苞,老謝還沒喊價。」玉婆回答。
「是嗎?」男子十分雀躍,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視線黏在司徒芊芊身上,「那好,我明天過來。」
「記得銀子帶夠。」玉婆說完,抓著司徒芊芊繼續沿著窄廊前行,轉了兩個彎,來到一間房間前。
門口有個男人守著,見她帶著新貨,立刻開門。
玉婆將司徒芊芊推進房裡,「先待著,明午再幫你打扮。」
司徒芊一進到房裡,先聞到的是一陣陣淡淡的甜香,放眼一看,房裡有十幾個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小站娘,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裳。
她們臉上沒有驚惶恐慌的表情,反倒有點悠哉悠哉地,她們或坐或臥地窩在地上那幾床破被上,有人還迷迷糊糊地在哼著曲兒。
司徒芊芊知道那是因為她們都一直聞著忘憂香,人牙便是以此控制她們,讓她們不反抗不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