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膽破格的用色、這任意揮灑的花紋……柳穆清拿起糕來,看著上頭花瓣裝飾,一股似曾相識之感浮上心頭。
他想起一個人。
「至於糕上的梅花瓣,是以冰糖另外畫的,再灑上一抹磨細的梅子粉,看來好似白色珍珠世界出現一道紅梅彩霞。」常老闆見他訝異閃爍的眼神,有些疑惑,忍不住看向常萬達。
常萬達輕賅一聲,笑道:「穆清,你也太給常老闆面子。」居然看傻了眼。
「這花樣是何人所繪?」他移開目光,看向眼前兩人。
柳穆清自幼學習監畫,雖說做成糕餅後,花樣應與原作略有出入,但也不會相差太遠,他只消看一眼,心中已有定數。
這是出自鳳寶寶之手!
珍珠雪梅糕的樣式,不但有著茂良客棧三年前糕餅的影子,也與那一疊留在他家的畫稿十分相似,只是,茂良客棧當時之設計還很青澀,可眼前糕餅顯然在構思上大為提升格局,無論色彩、花樣都令人大大驚艷,彷彿破繭而出之彩蝶,在眾人面前展開兩扇瑰麗至極的翅膀。
不但是鳳寶寶所繪,而且還是最近新畫!
「我也想知道,但反正不是常老闆自己。」常萬達搶先開口。
常老闆微笑。「關於設計之人,我本無意提及,但二位不比一般,常某也不敢隱瞞,只是我想先問柳公子,為何見此糕餅如此驚訝?」
柳穆清見眼前兩人好奇眼神,才驚覺自己有些失態,一下子尷尬不已,只是表面仍故作鎮定。
「此糕餅的花樣畫風,與我一位批交朋友的筆法十分相似,因此想向常老闆印證是否為同一人。」
「我想這是不可能的。」常老闆立刻推翻,「設計之人是我的遠親,她自幼養在深閨,家裡幾乎不與其它人往來,不可能與柳公子是世交。」
柳穆清見他語氣篤定,看那模樣也不像有所隱瞞,一時間不禁大感失望。
常萬達捕捉到柳穆清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此刻也不好過問,乾脆扯開話題:「別光看,糕點就是要吃進肚子裡的。再說,咱們等會兒不是還要跟喬家老爺議事,這可是重要至極。」
「喬老爺會與巡撫大人一道前來。」常老闆邊說邊為二人換上新茶。
常萬達笑著看向柳穆清。「等會兒要拜見岳父了。」
聽他刻意強調「岳父」二字,柳穆清沒好氣橫他一眼。「就知道此事又可讓你拿來說嘴。」
旋即又正色道:「不過,這次多虧二位相助,我才能逮到——」
話未說完,門忽然被推開,五兒急急稟報:「少主,情勢有變,那人不知何故忽然帶著幾個隨從前去東街郊外,六兒已經跟著過去……」
柳穆清臉色一肅,桌子一拍站起身,冷喝:「本想等喬家夜宴前再動手,既然這人如此按捺不住,倒不如速戰速決,免生其它事端,這次就由我親自去追,走!」
太谷東街郊外安禪寺
已有一人搶在眾多人馬抵達之前,等在寺院後廂房。
嘎——
鳳寶寶聽見開門聲,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來人。
對方見到廂房內站了這麼一名美貌少女,登時大感意外,但眼神立即防備。
「姑娘是何人?怎不見我喬妹妹?」
鳳寶寶笑而不答,露出潔白貝齒,問道:「敢問公子可是揚州柳月家少主,姓柳名穆清?」
對方見她外貌嬌俏動人,兩隻大眼睛眨動之間透著靈氣,又始終帶著笑容,不由得稍微卸下心防,回道:「在下正是柳穆清,敢問姑娘名諱,為何在此等我?」
「久仰揚州柳月家少主大名,山西好多姑娘都想一睹你的風采,我自然也不例外。」鳳寶寶慢慢走到他面前,微微抬起頭來凝視他,「柳少主,我是不是山西第一個見到你本人的姑娘?」
對方看著眼前人,這五官樣貌、這姿容身段,絕對遠勝以往所結識之女子,當下不由自主回答:「我每趟前來都是深居簡出,姑娘確實是除了喬家以外,見到我的第一人。」
鳳寶寶聞言大真,開心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看來我奪得了頭彩。」
對方沒想到竟有作風如此大膽的姑娘,愣了一下才回話:「姑娘如此仰慕在下,真是愧不敢當。只是,姑娘大可以真實姓名邀約,為何要假冒喬家名義?」
「柳少主這話說得真有意思。」鳳寶寶繞著他身周轉了一圈,又站定看他,「不覺得我假冒你喬妹妹,挺有趣嗎?你剛問我名字,其實,柳少主喊我為喬妹妹也可以,真實身份不是最重要的,對吧?」
對方先是被她轉圈圈的俏皮模樣給攪亂一池春水,看她舉止作風如此特立獨行,更是被撩撥得心猿意馬,整個人有點暈暈然,笑道:「我柳穆清闖蕩江湖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卻從沒遇見過像姑娘這般別出心裁的女子。」
「可惜你已與喬家訂親,看來我是沒機會了。」鳳寶寶背過身。
那人聽她語氣如此感慨,馬上大步跨到她面前,語氣透出討好之意:「姑娘何須如此,此事大可慢慢商議。」
「真的?」鳳寶寶抬眉問道。
對方馬上點頭。「那當然!我柳穆清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鳳寶寶眼珠子一轉,忽地吐出一串話,對方面露狐疑,大感不解。
「這是蒙古語啊,聽聞柳月家少主學富五車,為了做生意,自幼學習蒙古語、新疆語,怎麼你剛才像是全聽不懂?這可奇怪了。」
對方顯出些微慌張,卻又力圖鎮定:「許久沒說,有些生疏了。」
「還有,聽聞柳少主行事低調,出門在外最愛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怎麼你一身行頭如此華麗奢侈,不會太過招搖嗎?」鳳寶寶語氣漸冷,眼神逐漸透出不屑。
「此趟前來是要談論親事,怎可穿得過於寒酸。」對方一派輕鬆應對,談話間,往鳳寶寶走去。
「再問柳少主一個問題。」鳳寶寶往後退了一步,「安和什麼時候才從北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