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寶寶接過信,一見信封上的字,馬上知道是何人所贈,她看向常萬達。「這太貴重了……」
「鳳姑娘,常某不會作畫,若拿回家只能束之高閣,你若是愛物惜物之人,肯定不願見這些顏料變回塵土吧?」常萬達笑問。
果然鳳寶寶聞言便即沉默。
「鳳姑娘若有什麼想說的,不如直接回信給贈禮之人吧。」常萬達說完便即告辭。
鳳寶寶將門掩上,呆呆看著木盒裡的顏料好半晌。
穆清哥哥為何送此厚禮?對了,不知他信上說些什麼!
她連忙展信,馬上看見柳穆清那勁秀飄逸的字跡,真是見字如見人,清雅舒心。只見信上短短兩行——
紅橙青綠黃藍紫,一應俱全
兄長拱手遙賠罪,盼卿消氣
這是向她道歉?
她腦海中浮現一道修長飄逸的灰衫身影,溫文有禮地對著她拱手致歉,那模樣十足正經八百,卻又有著出乎意料的可人……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話說,半個多月前,她一時衝動回信給柳穆清,本以為,按他淡定清冷的性情,肯定不會隨之起舞,沒想到,他不但有所回應,而且回的還是如此大禮。早知道就不寫信了,害得柳穆清大大破費,真是良心不安。
要知道,此套顏料所費不貲。雖說柳月家是富商巨賈之家,但她曾聽柳安和說過,家主給兒女的每月月例其實不多,柳穆清雖說手中打理不少生意,但據說好幾家商行都是家主刻意拋出的賠錢貨,即使苦心經營,仍然有賺有賠。
總的來說,盈餘也不見得豐厚,讓他如此花上大把銀子,想想益發於心不忍,尤其,這位柳月家少主可是一直穿著粗布衣裳呢!
思索片刻,鳳寶寶坐回桌前,提筆回信。
第十三回 夜浪拍岸盡訴情衷 行千里翻牆見佯人
初秋,柳穆清視察一艘柳月家新購入的小貨船,待一切安置妥當後,返家時已是夜幕低垂。
「山西有來信嗎?」才走進院落,他便問向新兒,卻見後者連忙點頭。
「信來了,還加上一盒油紙包裹。」
柳穆清一聽,精神大振,馬上疾步往屋子裡去,果然看見桌上擺著包裹和一封信,他露出笑容,馬上拆開閱讀。
新兒邊準備茶水,邊好奇偷瞧主子臉色。
十多日前,主子命人送木盒給山西的鳳家大小姐之後,這幾日,每晚回家開口便問回信沒,攪得他和諾兒兩人也緊張起來,每天兩次跑去管信的那兒翻看。只是,不知信裡寫了什麼,少主看起來挺開心。
柳穆清露出淺淺微笑,看完之後,先將信紙折好放回信封內,然後才將包裹打開。卻見盒裡共四塊圓餅,皆是純白綴有紫色花瓣,看來十分清新雅致。
鳳寶寶在信上說,這是常記酒樓的新點心,作為回贈給他的謝禮,並請他監賞品評。
既是常記的餅,顏色與花樣肯定是出自鳳寶寶之手。柳穆清看著白餅上那朵晶瑩紫花,想起那日在安禪寺,當兩扇門一被打開,即刻人眼的,便是一身紫衫的她;那晚在城外,她騎馬由遠而近來到他面前,那深色披風底下穿的,也是一樣的紫衫。
原來寶包如此喜愛紫色。也是,她那蜜水一般的臉,襯著紫衫確實十分搭配……想著,不由得一陣心喜。
「五總管,明天去布行取那匹新布。」見五兒微愣,柳穆清又補了一句:「就是我說紫砂含煙的那匹,找家裡最好的裁縫,做件上衣,另外還要那匹碧波垂青的布,配做裙子。新兒諾兒準備筆墨,我要回信。」
五兒表情微變。聽起來,這是要給鳳大小姐做新衣,而且還是最昂貴的布料!但是……五兒跟著主子走到書桌邊,看他精神奕奕準備下筆,忍不住開口:「少主,咱們上回為了備齊那十來種顏料,銀子已經花得差不多了,私庫已經快空了。」
柳穆清停下動作,抬頭看著他,五兒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正想勸主子過兩個月再做衣裳時,便聽見他發話。
「去找大總管,就說我已連三年沒買新布做新衣。每年做衣裳應是撥給二十兩,我的粗布不到二兩,所以還剩十八兩多,三年該有五十四兩不止,就當是存放在公庫,自家人不算利息,讓他這兩天就將銀兩拿給我們。這筆錢還可以再做件上等質料的披風,至於布色,我明天親自去選。」
此話一出,連同五兒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傻眼!少主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地叫自己身邊總管去跟公庫討錢,雖然說得不無道理,但似乎沒人這麼做過,他真不知如何開口。
柳穆清見他們呆立一旁,又道:「大總管若不肯,就說明年開始家裡做新衣的布料別找我的布行了,讓他自己去找質料上佳又如此合算的布。」
五兒瞠目結舌。大總管是家主夫婦的心腹,若真要兩廂清算,豈不擺明硬槓?少主何時開始如此厚皮……不,狡詐?
聽新兒說,上回鳳家大小姐回信第一句就罵少主無聊,現在連他都要懷疑,向來清雅溫文的少主,其實肚裡藏黑水吧?
柳穆清說完就不再理他,逕自回信,臉上掛著笑意,顯然心情大好。
新兒諾兒睜大眼睛看主子寫信,既好奇又帶點興奮,只有五兒苦著臉,正盤算著明天要如何開口……
秋日午後,鳳寶寶帶著兩個小丫頭,以及跟屁蟲沈霖,從郊外返回城內。自從吳子樵被大師兄找去管帳,愈來愈少時間陪著他們四處遊玩了。
不過,鳳寶寶今日也不是玩耍,她是去郊外一片樹林之中,抓些色彩鮮艷的鳥兒,取幾根羽毛,打算用來做珠花綴飾。
前幾日,接到柳安和的信,說是明年底要成親了,她想親自為安和做一套首飾。
「鳳姑娘,早上巡撫大人家的少爺又來了。」一回到常老闆宅第,守門老人家就跑來抱怨,「他死賴著不走,我連門都沒開,就讓他站在外頭吹風,半個多時辰後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