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斯凝玉面露憂色,小三揚聲笑道:「你也別太擔心,事情未必會演變成那樣,我師娘不喜歡他殺人,所以大師兄理應不至於大開殺戒,說不定只是把新娘子給剁掉手腳,不讓你們成親而已。」
聞言,她倒吸一口氣,不敢想像那殘忍的情景,卻絲毫不懷疑任狂有可能這麼做。
小三兀自再說:「你可知道我大師兄為了你,花了不少心思哩。他是不是曾送過你一把寶劍與一枚紫果?」
「嗯。」
「為了鑄造那把劍,他特地尋來玄鐵當做鑄劍的材料,然後花了三個月的時曰,經過七次的失敗後,這才終於鑄成那柄削金如泥的寶劍。」他一臉玩味,說出這段斯凝玉所不知的往事。
「那劍是他親手鑄造的?」她訝道。
「沒錯。還有那枚紫果,因為擔心紫果結果時期會有鳥獸來叼走它,於是大師兄便在崖邊整整守了二十天,只為等它結果,親手把它摘下來,送給那時身染風寒的你。」
聽著小三這番話,斯凝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為了她,他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小三接著說:「楊叔他們總說,大師兄就跟當年的師父一樣,是個癡情種呢。」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裡激動的神色,片刻,才再抬眼。
「你說的師父,就是當年的血盟堡堡主任意行嗎?」
「沒錯。」他們八人當初都是被師娘撿回去的孤兒,師父記不住他們的名字,遂以入門先後順序,改口喚他們小二、小三、小四一直到小九。
之所以沒有人叫小一,自然是因為那是大師兄的位置,師父還不至於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記不住。
「當年血盟堡為何會突然消失?」她問出困擾自己多時的疑問。
「說起這件事……」小三尚未說完,便有人接腔。
「故事很長,既然玉弟這麼有興趣,今晚我就與玉弟秉燭夜談,細細說明其中原由。」
「呃、多謝大哥好意,不過我尚有很多事要處理,改日再請教大哥。」一見到任狂,斯凝玉便想避開。
他愈來愈放肆的舉止教她吃不消,加上莊裡已有人在謠傳兩人有曖昧情事,再這麼下去,遲早太君也會聽聞的,她不能讓這些流言繼續傳下去。
任狂卻握住她的腕,不讓她離開。
「玉弟近日來見到我,總是行色匆匆,莫不是存心避著我吧?」一雙狹長的炯目灼灼的盯著她。
她虛應的佯笑,「怎麼會呢?大哥多心了。」眸光卻低垂著,不想迎上那彷彿會奪人心魂的眼神。
他伸出長指抬起她低垂的臉。
「若真是我多心,那麼就陪我去泛舟。」
「天色已暗,不如明日再去吧。」
「好,明日再去,那今晚陪我下幾局棋吧。」
知再推托下去,他必會沒完沒了,她只好點頭。
「可以,不過以一局為限,稍晚我還要看些帳目。」
「好。」他一口答應。
月輝下,涼風拂面。
六角亭裡有兩人在對奕,一人臉上帶著閒適的笑,另一人卻是極力在忍耐什麼似的。
眼見心愛的人心不在焉的敷衍他,只想盡快結束棋局,任狂手裡的棋子愈下愈慢,一顆棋總要躊躇再三才肯出手。
見他執棋久久不下,斯凝玉忍不住出聲催促。
「你究竟想好了沒有?」一局棋便下了大半夜,每下一子他總要磨蹭個半天才肯落棋,擺明了是存心與她耗上一夜。
任狂舉杯淺酌一口桃花釀,望向棋盤片刻,這才拈起白子,徐徐落在棋盤一角。
她瞥了一眼後,立刻執起黑子跟進。
「輪你了。」
「這麼不可會輸棋哦。對了,咱們應該約定好,輸棋的人要怎麼處罰才是。」
「不需要。」
任狂無視她的話,逕自笑著說:「哪,輸棋的人要聽贏棋者的話,去做一件事,如何?」
「我不答應。」她冷冷出聲,「你要下就下,不想下棋的話,我要走了。」她起身,不想再陪他這麼耗下去。
長夜將盡,她得先去小睡片刻才行,一早除了要向太君請安外,還有不少事等著她發落。
任狂立即拉住她的手,調侃的揶揄。
「你知道自個兒會輸,所以不敢答應?」
她坦承不諱,「沒錯。」若是讓他贏了,九成會提出無禮的要求來,她半分也不想讓他有這個機會這麼做。
望著她略帶倦容的臉龐,又聽見她理直氣壯的回答,任狂不禁失笑。
「罷了,放你去睡了,原本你這麼不用心跟我下棋,我是打算好好懲罰你一夜的,誰教我對你就是狠不下心腸呢。」
他眸裡毫無遮掩的寵溺,教斯凝玉心口微悸,她隱藏起動容的心緒,淡聲道:「那麼我先告退了,大哥也早點安歇。」說畢,不再多留,逕自離去。
倘若她沒有頂著玉弟的名字而活,或許她和他便有可能……可如今,她是斯鎮玉,肩上扛著太君的期望和斯家莊的一切,是萬萬無法拋下不管的。
目送她離開後,任狂獨坐涼亭裡自斟自飲。
此刻涼風如水,只有明月相伴。
「狂兒,一個人喝悶酒嗎?」溫雅的嗓音淺笑,儒衫男子走進亭裡。
「楊叔,要不要來一杯?」他拿起桌上斯凝玉一直沒有碰過的酒杯遞給他。
「也好。」接過青瓷杯,楊惑淺啜一口裡面的淡褐色酒液,在他對面坐下,睇了他一眼,問:「狂兒,什麼事讓你心煩了?」
「我答應不強迫她。」
「你後悔了?」
「不。」
「那麼你在煩什麼?」
遲疑了下,任狂才開口。
「楊叔,依你看,我對玉弟是否是自作多情、一相情願?」他窺不透她的心意,雖知她並不厭惡他,卻無法得知她是否也喜愛他。
尤其在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她對他的態度非但沒有更加親密,反而有意無意的疏遠逃避他。
為此,他有些煩躁。他是絕不允她娶褚君君的,卻又不願意做出讓她憎恨自己的事。
楊惑哂笑。原來他竟在煩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