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狂兒也會對自個兒這麼沒有自信。」
「我不知她是怎麼看待我。」任狂神色微露一絲迷惑。
楊惑輕笑。「你的玉弟其實是個女兒身,對吧?」兒女情長,常使英雄氣短哪。
「楊叔看出來了?」任狂一點也不訝異,楊叔識人無數,自然瞞不了他的耳目。
「她扮男子確實扮得唯妙唯肖,連嗓音都低沉得與男子無異,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破綻。」他輕搖了兩下折扇,笑呵呵接著道:「你娘若是知道你心儀之人是個姑娘,想必會很高興吧。」
「可她一點也不想當女人,只想繼續做個假男人,哄她太君開心。」任狂說得無奈。
「對於此事你不是早有對策了?」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一再去調戲、挑逗她。
「我只是擔心屆時她會恨我。」只要思及她注視他的眼神,將會充滿憤恨,他便忍不住有些舉棋不定,不知是否該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下去。
他要的不是她的恨,而是她的感情與她的心。
頭一次見他如此猶疑,足見他有多在意斯凝玉,楊惑大笑的拍拍他的肩,說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傻孩子,如同你對待她的心思一樣,那孩子也是那麼對你的。」當局者迷呀,所以他才會看不出,若非對他也有情,斯凝玉又豈能容忍他一再的接近她、對她放肆,卻沒有因此憤然與他決裂。
「當真?」聞言,任狂雙瞳頓時亮如燦星。
「楊叔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連你們這些兒女之情都瞧不出來。」看著此刻的任狂,楊惑忍不住想到當年的任意行,這父子兩人都是癡情種啊,為了情一字,可以不計一切。
「我相信楊叔的眼睛絕不會看錯任何事。」心思一落定,任狂不再踟躕,唇畔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第8章(2)
清晨時分,兩名小廝掃著園中落葉,不時嘀嘀咕咕的交頭接耳。
「欸,昨夜我瞧見咱們少爺跟他義兄在亭子裡獨處了大半夜,依我看,那件事可能是真的。」
「不是可能,而是確有其事。廚房那個小翠,說她親眼看見那任公子摟著咱們少爺,親他的嘴呢。」
「那位任公子給人第一眼感覺就挺邪門的,他會做這種事我不意外,倒是咱們少爺竟會跟他胡來,才教人吃驚。」
「就是呀,少爺知書達禮,性子又沉穩寬厚,我想呀,八成是那任公子存心迷惑咱們少爺。」
「你沒聽說那任公子的來歷嗎?據說他是以前那個壞事做絕的血盟堡的人,不只他,連他帶來的那幾個人,也個個都邪門得緊。」
「裡頭那個叫小三的長得可真美,我打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美的人,連女子都比不上咧,他一笑起來,整個人就像朵花兒一樣,美極了。」說著,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嚥了咽就要溢出的唾沫。
同伴見狀,笑罵著數落,「那小三可是男的,你呀可別鬼迷心竅,落得同少爺一樣,那可就慘了。」
「我曉得,我對男人才沒興趣。不過少爺就要成婚了,真希望少爺能清醒清醒,不要再被那任公子給迷惑,要不然呀,就可憐了少夫人。」
兩人的竊竊私語全教一旁早起的人給盡數聽了去。
斯太君面色一沉,拄著枴杖的手緊了緊。
「娘,您沒事吧?」陪侍在旁的斯昭梅瞥她一眼,臉上浮起一抹冷笑。
「回去吧,我累了。」斯太君搖搖頭,沒興致再散步,踅回了挽春居去。
「娘,下人的閒言閒語別太當真了,我想鎮玉不是這麼荒唐的人才是。」斯昭梅假意勸慰,接著卻又說:「不過無風不起浪,我瞧鎮玉確實與那任公子太親暱了些,才會教那些下人拿來說嘴。」
斯太君皺了皺一雙花白的眉。「待會等鎮玉過來,我會好好說說他,都是快成親的人了,不能再這麼沒有分寸。」
因此,當斯凝玉過來請安時,便看見一向和靄的斯太君,露出罕見的厲色。
「太君,您昨夜睡得好嗎?」她恭聲問安。
「我睡得不錯,倒是聽說你昨夜與任公子在亭子裡待了大半夜還不睡,怎麼這麼好興致?」語氣裡隱隱透著一絲嚴厲的詰問。
「大哥找我陪他下棋,所以才會待那麼晚。」她溫聲回答,心下隱約察覺太君恐怕有什麼事要告誡她。
「自你姊姊過世後,你性子收斂不少,行事也很沉穩莊重,沒讓太君再擔心過。」雙目注視著愛孫,斯太君語重心長的說:「眼下你就要成親,即將為人夫婿,可不要被迷惑了心智,做出什麼荒唐的事來。」
「請太君放心,鎮玉自有分寸。」
「太君不是不信你,不過你最好疏遠你那義兄,不要再跟他太過親近,免得底下的人傳出一些不好聽的話來。」
那些話果然還是傳到太君耳裡了。為了令長輩安心,斯凝玉垂首,毫不遲疑的應聲。
「是。」心裡卻暗自苦笑,她何嘗不想疏遠任狂,奈何她壓根擺脫不了他的糾纏。
見孫兒什麼都沒有辯解便一口應允,斯太君有些不放心。
「記得別再跟他糾纏不清,否則我只好親自把他趕出去。」她說下重話,不許任何人玷污愛孫的名聲。
再過三日,新娘花轎即將抵達,之後將會先安置在城內的一處客棧,等待兩日後的良辰吉日,再行拜堂完婚。
斯凝玉此刻正試穿著新郎官的衣袍。
站在鏡前,睇視著鏡中那抹清雅如玉的人影,她不由得憶起幼年時,弟弟曾問她,他們倆生得幾乎一個模樣,那麼將來長大了是否還是會如此神似?
會吧,她想,若是玉弟仍活著,該和鏡中的她長得一樣,這麼想著,耳畔忽然傳來銀兒驚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任公子,您不能進去!」銀兒盡責的張開雙臂,攔在門口,不讓任狂進屋。
「為什麼?」
「少爺在裡面試穿喜服。」
「是嗎?那我更非瞧瞧不可了。」見她仍執意擋住門口,任狂揚手一揮,銀兒瞬間退往一旁,讓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