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眸光眺向滿天星子的夜空,幽然低歎。自己確實流了不少汗,一身黏膩,十分不舒服,也很想淨個身,可絕不能與任狂一道泡在溪裡!
因為在弟弟死後,他便頂著斯鎮玉之名活著,斯凝玉在世人眼中,早已成為一具枯骨,長埋地底。
他們斯家五代單傳,直至自己這一代,母親才一胎產下兩名孿生兒,一男一女,男娃兒便是弟弟,而女娃兒則是現在女扮男裝的她。
他們姊弟自幼不只容貌十分神似,連聲音都相像得難以辨認,只有娘才能認出他們倆,只是十歲那年,母親便因病過世了。
三年前,弟弟因貪玩惹事,被父親罰在書房抄書,但生性頑皮的他,卻央求她與他對調身份,要她扮成他待在書房,他則假扮成她的模樣,騎著馬兒跑出去玩,沒料到這一出去竟墜馬身亡。
倘若早知當時心軟答應弟弟會讓他一去不回,無論他怎樣央求,她都不會肯的。可是慘事已然發生,無法再挽回。
當父親得知原委後,為免太君知道死的其實是她最偏寵的孫子而過於悲慟,遂將錯就錯的要她繼續假扮成弟弟,而把他當成是她給埋葬了。
原本爹打算過一段時日後便要向太君稟明原委,然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爹也愈來愈不敢向太君提及此事。
所以除了爹與侍婢銀兒,沒人看出她的真實身份,於是她就這樣扮成弟弟過了三年,往後也將繼續以斯鎮玉的身份而活,直到太君百年以後。
第2章(2)
心緒紊亂的想著這三年來的往事,她絲毫沒發現任狂正朝她走來。
待她察覺時,他已近在她眼前,赤裸著精壯勁瘦的上半身,下身也僅是以一塊布巾隨意繫在腰間,裸露出一雙修長結實的長腿狂放的黑瞳散發出一抹灼亮的幽芒緊盯著她。
她胸口登時一窒,面頰發燙,飄開的目光不知該看向哪兒才好,心臟急促的躍動,快得令她懷疑它會就這樣蹦出胸口。
隱隱察覺他的神態透著一絲詭譎的危險氣息,斯凝玉強自鎮定住混亂的思緒,連忙起身想退離他幾步。
孰料他的雙臂竟霍地撐在她身後的樹幹旁,將她圈在其中,他身上的狂魅氣息拂在她鼻端,令她心尖顫動了下。不敢直視他,她惱怒的低吼。
「你想做什麼?」
「那水真的很清涼,玉弟不去泡真可惜。」任狂著魔似的伸指抬起她的下顎,逼她直視他的眼,從她眸中看出懼意,他低笑,「你在怕我嗎?」
他的眸彷彿兩汪深潭,幽暗得讓人瞧不見底,也像熊熊烈焰,欲將人燒融在其中,看得她的心音急促而凌亂,背脊泛起寒意,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都被鎖在喉頭,發不出來。
「玉弟,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雙眸火熱的鎖著身前的人,任狂唇角勾起邪肆一笑。
斯凝玉心頭一驚,嚴厲的警告。
「你若是敢再對我亂來,我就……割袍斷義!」
「割袍斷義?」任狂一頓,似在思索這句話的意義,須臾,才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聽起來似乎很嚴重,我還是暫且不要惹惱玉弟的好。」他放下雙臂,退開一步。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泡完水起身,一瞧見他,身子就莫名發燙,很想抱住他做些什麼……
即便玉弟是男兒身也無所謂,他不在乎,就是想要他,對他那股迫切的渴望令他的身子都忍得痛了起來。
不過,他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強要他,因為,他不願受他憎恨。
這十九年來,除了娘親之外,他頭一次如此在乎旁人的感受。
只是看見他一得自由便立刻避自己避得遠遠的,宛如把他當成駭人的蛇蠍猛獸,任狂頓感不快。
不過他也沒再逼近,只是就著適才他坐過的位置坐下,然後微笑。
「我要睡了,玉弟也早點歇著吧。」
官道上忽然刮來一陣勁風,揚起一片黃沙。
眼前目力所及,皆是一片滾滾煙塵,無法看清前方的景況,斯凝玉與任狂只得在一株樹旁勒馬暫歇,等待這波塵沙平息下來,再行上路。
前幾日為了逃離他,斯凝玉拋下馬兒施展輕功離去,最後只是徒勞一場,還是無法擺脫任狂的糾纏,只得又買來了兩匹馬兒代步。
將馬栓在樹旁,她倚樹而立。
任狂走近她,在她身邊輕嗅了下,嘲弄的出聲。
「嘖,玉弟,你渾身汗臭,我都聞不到你身上那抹淡淡的香氣了,你也該淨個身了吧。」
被嫌臭,斯凝玉頓感難堪,卻只能別開臉,不發一語。
她何嘗能夠忍受自己一身的汗味,可近幾日來,他們總是露宿野外,即使遇有溪流河水,她又怎能在他面前脫光衣物跳進水裡?儘管不是沒想過半夜悄悄去淨身,卻又擔心他察覺而跟來,只好作罷。
「玉弟生氣了?」任狂邪邪笑開,「若你嫌淨身麻煩,為兄不介意幫你。」
她鳳眸橫他一眼,見前方風沙已停,立刻翻身上馬。為了他,這一路上她已耽誤不少時日,按理說,此刻她早該抵達成都了,不該仍在半途。
任狂也躍上馬兒與她並轡而行,望著他沉靜的側顏,兀自揣測。
「難道是玉弟生性害羞,不敢在為兄面前裸裎相見,所以這幾日始終不肯與為兄一塊淨身?」
她沒回答他的話,只丟下一句,「今天要在日落前趕到下個城鎮。」說畢,便驅馬疾馳而去。
「我看玉弟八成是在害羞吧。」任狂大笑,立刻追上去。
兩騎並馳,夏日的熱風襲面,任狂卻沒有不耐,邪魅的俊顏不時打量身側之人,笑意盎然。
他約莫猜得出來玉弟急欲入城所為何事,必是想躲在房內淨身吧。嘻,他的玉弟真是羞澀得緊。
對他的喜愛再無懷疑,也沒有半絲因兩人皆為男兒身而苦惱,橫豎,他要的是斯鎮玉這個人,無關他的性別。
入夜前終於趕到莞縣,找到落腳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