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桐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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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主僕倆的身影很快沒入雕飾牡丹花的門框,獨留女孩慌張地看著棉襖上的一兩銀子。

  他這到底是?

  女孩不明白賀英燁的企圖,不瞭解這就是他壓抑自己內心慾望的方式。他擺明了將她當成乞丐,藉由侮辱她,證明自己不受慾望的擺佈,其實只會凸顯自己的傲慢無禮。

  這些女孩都不知道,但她可以從他冰冷的口氣和睥睨的眼神之中,感覺自己在他的眼裡和乞丐無異,所以他才會丟銀兩給她。

  即使如此,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銀子收進棉襖裡面,貼在胸口珍藏。

  臨走前,她再瞥了客棧的門口一眼。

  那人進人出、不時見掌櫃和小二往來送客的豪華旅店,分隔了她和賀英燁兩個世界。唯一維繫他們的,只有胸口那錠小小銀兩,藏在破舊的棉襖內,不露一點光芒。

  *

  「棄兒。」

  突然間從背後響起的呼喊聲,嚇壞了正在發呆的女孩。

  「大師兄。」女孩快速將銀兩放進棉襖內的暗袋,轉過身面對戲班班主的兒子。

  「有什麼事嗎?」棄兒強迫自己對她最厭惡的人,擠出一絲微笑。

  班主的兒子沒答話,但淫蕩邪惡的目光早已說明一切,他又想找她麻煩。

  「棄兒,你真是越來越美了。」他想做什麼?光從嘴角邊垂涎的口水,就可以推敲出他的企圖,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大師兄你真愛說笑,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去幫忙整理戲服了—— 」

  「整理啥個鬼戲服,現在是咱們談情說愛的時間。」班主兒子早就在打棄兒的主意,正愁沒機會下手,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說什麼也不會讓她溜掉。

  「大師兄!」棄兒驚惶失措地看著自己的手腕落入班主兒子的手裡,他在戲班子裡頭練的是武生,特別孔武有力,她根本不可能掙脫。

  「幹啥掙扎,棄兒?」班主兒子邪笑。「你遲早都是我的,只要我去跟爹說一聲,什麼時候進洞房都成,你又何必矯情?」

  十七年前若不是他爹收留她,讓她在戲班裡討生活,她早在那天凍死了。棄兒心知肚明,班主兒子說的並沒有錯,當日若不是強叔在戲班門口撿到她,哀求班主收留她,自己這條命也不會留到現在,她也不必忍受這樣的凌辱。

  「所以說嘍!」班主兒子得意洋洋地說道。「擇日不如撞日,難得沒人發現,咱們乾脆先爽一爽。」

  說罷,班主兒子開始剝她身上的棉襖,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她只能竭盡所能的反抗。

  「不要!」她使盡全力抵抗班主兒子的侵略,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被他逮到機會對她使強,她好怕他會成功。

  「讓我先親一下。」班主兒子嘟高了一張油嘴,妄想一親芳澤,棄兒左閃右躲,腦中同時想起棉襖裡那一兩紋銀,好怕它會因為自己激烈的掙扎掉落不見,斷了她跟賀英燁唯一的連繫。

  「不要,大師兄!」她死命哭喊。

  「你認命吧!」他這輩子還沒見過比她漂亮的女孩,皮膚白皙透亮像白玉似地,五官精巧到就算再厲害的畫師都畫不出她的神韻,更別提她玲瓏有致令人發狂的身段,教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想要的緊,什麼時候都想把她攢在懷裡。

  「住手,大師兄!」

  簡單來說,她就是那種只消看一眼,就會激起人獸慾、就想擁有的極品。擁有如此絕色,說穿了就是一種罪惡,他肯上她,也算是為她消除罪孽,她應該感謝他才對,怎麼還叫他住手?

  班主兒子打定主意今天非要到棄兒不可,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別想命令他把手從她的身上拿開——

  第1章(2)

  「元春!」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戲班班主的尋人聲救了棄兒一命。

  「你這傢伙又死到哪兒去了,元春?」

  班主兒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爹,戲班班主是老武生,修理起人那股狠勁兒,想到就教人不寒而慄。

  「哼,算你走運。」每次都有人干擾,真衰。「不過你記住,你早晚是我的人,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永遠,我下次就要得到你!」

  班主兒子撂完話以後,就急急忙忙奔出門,找班主解釋去。

  棄兒用手緊緊地圈住自己的身體不斷發抖,仍然心有餘悸。

  銀、銀兩呢?

  她慌張地摸藏在棉襖裡的紋銀,幸好沒掉,那一兩紋銀,仍安安穩穩地躺在她的胸口,動都沒動。

  察覺到自己傻氣的舉動後,她苦笑,貞操差點都給奪走了,她卻還在擔心那一兩紋銀,豈不好笑?

  窗外的寒氣像利刃不斷地從門外向她揮舞,她拚命的搓手心,抵擋這股寒氣。

  「喜兒,你一定也覺得很冷,對不對?」她走到木床前,將她藏在床下的鳥籠拿出來,對著籠中的小鳥說話,只得到簡單的回答。

  「吱吱!」這是小鳥僅懂得的話,對棄兒來說比天書還難以理解,但她其實不需要懂得它的語言,她要的只是它的陪伴。

  「對不起,我應該讓你自由,卻為了自己的私心,至今還囚禁你,真的很對不起你。」這隻小鳥是她十天前在柴房撿到的,當時它受了傷,是她救了它,並偷偷藏在床下一直養到現在,沒有她,它早就死了,遑論是自由。

  「其實,你一直很想飛出這座鳥籠,對不對?」她拚命問小鳥,要它代替她回答自己不敢說出口的答案。

  「吱吱。」小鳥給她的答案非常簡單,那就是自由。

  「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放你走、讓你自由。」她喃喃回應小鳥的渴望,也回應自己內心的渴望,對於眼前的一切感到絕望,對人世的殘忍感到絕望。

  她的處境其實跟被自己撿到的小鳥很像,都是生活在他人憐憫下的可憐蟲。她是避掉了閻羅的呼喚,卻掉入了另一個地獄。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各自成家的戲班裡頭所能受到的待遇,超乎一般人想像,根本是毫無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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