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姓沈。」
「噢,姓沈。」韋孤雲嘴角揚了下,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沈小九,挺好聽的。
不知不覺中,一問一答間,趙小梅就將當日沈清歡在趙家的一言一行都說了出來,毫無保留。
「你有什麼要求?」
趙小梅愣了一下。
韋孤雲語帶譏誚地道:「你非要見我,不就是想對我提要求嗎?看在你還算老實的分上,本公子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趙小梅先是呆住,繼而心頭泛起狂喜,她的身體似乎一下子湧出了一股力氣,讓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了一絲振奮:「我……我真的可以提?」
「可以。」韋孤雲言簡意賅。
「我……我想解除跟李家的婚約。」她不想這麼早嫁人……何況是那個凶凶的李少爺。
「哦?」韋孤雲聞言,不禁興味地揚眉,那個李家他派去的人也有查過,李家的小少爺所言與這個趙小梅所講的完全能對得上,證明他們都沒有說謊。
以趙李兩家的這門親事而言,分明是趙家高攀,眼前的這個趙小梅卻想解除跟李家的婚約,她一定不知道為了攀上李家這門親,她的父母花費了多少心血。
「我答應你了。」
他一說完這句話,押趙小梅前來的侍衛便極有眼色地將人從亭外帶走了。
韋孤雲也沒有興致再繼續點茶,起身出了涼亭,往自已書房而去。
進了書房,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名侍衛將手裡捧的那個畫軸放到了之前在放的畫匣裡,然後識趣地退到了書房門外。
韋孤雲走到書案後站定,桌案上展著一張絹紙,上面有一幅畫了一半的畫。
一個梳著雙包頭坐在一頭毛驢上的少女,少女的臉上帶著嬰兒肥,所騎的毛驢還沒有畫頭和尾巴,只畫了身子。
如果雲中子在這裡,一定能一眼看出這就是自家寶貝徒弟日常坐在驢背上的摸樣,她經常是笑咪咪的。
韋孤雲拿起筆繼續畫未完成的部分,不久之後,驢頭好了,少女手中多了一根繫著胡蘿蔔的樹枝,那根胡蘿蔔恰也吊在毛驢的眼前,驅使它不斷地往前跑。
畫中的情形,其實已經是雲中子師徒離開楊柳鎮之後的事。
他的人總是晚一步,只能將打探到的消息一點點地報回來,而他根據手下報來的消息,輕易便在紙上勾畫出了小九的模樣。
如玉的指尖在少女的笑臉上摸了下,嘴角不自覺地微彎,自語般地道:「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略頓了頓,又道:「以為出了益州我便拿你們沒辦法了嗎?天真。」
既然你們以為出了益州就安全了,那我就讓益州所轄的勢力範圍擴大,總有一天讓你們避無可避。
韋孤雲從書案前直起身子,緩步走到窗前站定,透過半開的窗欞可以看到牆角的那樹梅花開得正盛,一簇一簇紅得像是一團團的火。
今上不賢,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父親權傾一方,尚還勉力可為,若是想要君臨天下,卻是沒有此能耐的。
益州毗鄰之處便是荊州,下一個目標就定為荊州好了。
想到那個荊州都督的女兒,韋孤雲的神色便染上一層冷意。
想結親,卻只派了個庶女前來,這是打誰的臉呢?
如今那個病歪歪的小庶女應該已經回到荊州都督府了,那麼戰爭就開始吧。
「啪」的一聲,原本半撐開的窗欞落了下來,書房的光線瞬間暗了下去……
益州、荊州開戰後三個月不到,荊州全面淪陷,兩州兵力合二為一,原益州都督韋祖光登時一躍成為天下幾大勢力之一。
此戰結果一出,天下嘩然。
據說此戰原因只是因為荊州都督欲示好,想和益州都督結親,結果嫡女因懼怕韋公子身上的傳言,暗地裡跟庶妹換了身份,此事惹得韋公子大怒,益州因此劍指荊州,最終拿下荊州,原荊州都督一家淪為階下之囚,原荊州都督嫡女淪落風塵,掛牌接客,再不復往昔高傲驕蠻。
亂世之中,美人往往下場不善,敗戰將領之女猶為慘烈,故而許多即將戰敗的將領,往往會先行將家中女眷處死,保她們一個清白之身。
午時正是飯點,酒樓之中人聲鼎沸。
就在臨街的一桌議論感慨著原荊性都督一家的下場時,酒樓外一匹馬被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店小二極有眼色地迎了上去,伸手接過當先躍下馬匹的那個道長扔過來的韁繩。
那道長哪怕只穿了一身半舊不新的道袍,也透著一股世外高人的氣息。
他下馬之後,看都不看就將韁繩扔過來,然後伸手將馬背上那個八九歲模樣的漂亮小道童給抱了下來。
「小九,我們進去吧。」
「嗯。」
這兩人正是遠離益州的雲中子師徒。
半年過去,此時的沈清歡臉上已經漸漸褪去了嬰兒肥,顯露出鵝蛋臉的雛形,頭髮也不再是那種營養不良的枯黃色澤,變得烏黑油亮,厚度和長度都有所增加。
雲中子逕自提了兩人的行李先一步踏入酒樓,兩手空空的沈清歡跟著走了進去。
「炒兩個素菜,上兩碗米飯。再準備二十個饅頭,我們一會兒帶走。」雲中子找了張空桌落坐,隨口對迎上來的店小二吩咐。
「好咧,兩位客官您請稍等。」店小二答應一聲,然後到後廚報點單。
沈清歡拿起桌上的茶壺,先涮了兩個杯子,然後倒了一杯茶奉給師父,才給自己倒了一杯,並在另一張條凳上坐下,捧起自己的那杯茶慢慢喝起來。
外面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茶水也沒辦法喝得太快。
都到六月底了,天兒竟然還如此熱,他們這一路行來十田九荒,田里的土都龜裂出大大的裂痕,天災難敵啊。
一路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看著就讓人心情沉重,也不知道天下幾時才能安定下來?
沈清歡只能在心裡感慨再感慨,她有幾斤幾兩自己知道,這種安定天下、撫恤萬民的事她可是半點兒忙都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