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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她並非他所愛之人,甚至不是他真正關心的人,一直以來,他對她只有利用和陰謀而已。

  但在緊要關頭,在他心情低落的時刻,她的輕言細語,竟讓他猶如見到希望的晨光一般。

  為什麼媺娖不會如此的對他?

  其實他渴盼的,不過是心上人的一句體貼言語,只要對方如此開口,要他犧牲再多,亦無所謂。

  偏偏天不遂人願,滿懷期望卻換來一場空幻,無意邂逅,卻得以見到朝陽。

  薛瑜望著眼前溫婉而笑的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匯湧於心。

  這件繡滿紅凰的華服,這輩子若水大概是沒機會穿了,畢竟,她已不是什麼尊貴的公主。

  但她總是忍不住將它從衣櫃裡拿出來,披在身上,站在鏡前,獨自欣賞。

  對她而言,這不僅僅是一件衣服而已,彷彿載滿了昔日所有的回憶,亦包含對他的幻想……

  有時候,她會裹著這彤色的長袍,和衣而躺,就算是冰涼如水的夜色中,亦感到舒慰的溫暖。

  回味昨日在花園裡的那一幕,雖然已隔了一晚,依舊讓她臉紅心跳。

  那朵由他親手戴上的花兒,已經褪紅凋殘,她卻捨不得丟棄,將它夾在書內,希望留作永遠的紀念……

  「好漂亮的衣服啊!」

  正在陶醉之中,忽然聽到一道聲音,楚若水驟然驚醒。

  回眸,卻見朱媺娖不知何時踱進她的屋子,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公主?」楚若水連忙屈膝行禮,「不知公主駕到,奴婢……」

  「行了,甭客氣。」朱媺娖逕自坐下,打量四周,「我閒著無聊,到你屋裡逛逛,不介意吧?」

  「奴婢榮幸之至。」她連忙倒了杯茶,端到對方面前。然而,身上這一襲紅衫卻不知該依舊披著,還是馬上換下。

  朱媺娖的突然到來,令她失措又愕然。

  「這身衣服好漂亮啊——」朱媺娖瞧著她,明眸中夾雜著一絲古怪,「不知可否借我一穿?」

  「呃?」楚若水一怔。

  「你家公子昨日替我向清廷請命,攝政王多爾袞已經答應恢復我前朝舊號,不日我便要進宮謝恩。你也知道,我這流亡之人,身邊缺少常物,一時半刻,也趕不及縫製禮服。」朱媺娖挑眉道,「看著你身上這件不錯,能否借我?」

  「這……」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借嗎?她捨不得,畢竟這衣服於她意義非凡,但若不借……她該找什麼理由拒絕?要知道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名丫頭,主子之命,不得不從。

  「不願意?」朱媺娖笑道,「放心,會還你的。若弄壞了,我一定縫製十套賠你!」

  十套?就算一百套,那又如何?

  她珍視這華服,不僅因為是義父的遺贈,更因為薛瑜長久以來的珍藏……

  「你這丫頭不會這樣小氣吧?」朱媺娖努努嘴,彷彿不悅,「說真的,這樣華貴的衣服,你有什麼機會場合穿呢?難道想當嫁衣?有意中人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若再不借,實在拗不過去。她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實在不想與長平公主起爭執。

  「公主取笑了,」楚若水只得將衣衫褪下,奉上前去,「公主要借奴婢的東西,是奴婢的榮幸,怎會不肯?」

  「如此多謝了。你家公子就要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了。」朱媺娖起身,命下人將那衣衫收起,揚長而去。

  望著那被簇擁著離開的婀娜背影,楚若水胸間溢滿苦澀。

  同為公主,卻差距如千里,對方想要什麼便能得到什麼,永遠高高在上,哪怕是清廷亦敬她三分,而自己……只能喬裝奴婢,隱姓埋名,甚至連一件衣衫也保不住……

  第2章(2)

  朱媺娖聽見薛瑜的腳步聲,夾雜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凌亂與急促,便知他此刻一定十分不快。

  其實,他的喜怒哀樂她又何嘗不明白?只是,有時候她必須假裝糊塗,否則難報國仇家恨……

  「聽說,你向若水借了那件紅衫?」薛瑜一進門,沒了噓寒問暖,語調也一改往日的溫柔,急促地質問。

  「是啊,那又如何?」朱媺娖淡答,「值得你薛公子如此興師問罪嗎?」

  薛瑜眉頭深鎖,強抑心中起伏的情緒。「你又不是沒有禮服,櫃子裡那數十套都沒穿過,何必如此?」

  「那本就是我的衣服,」朱媺娖凝視他,「記得嗎?你從我這兒拿了去,只為討好她,我當然有資格把它拿回來!」

  呵,的確,那件紅凰華服,是他騙若水的一個把戲。什麼闖王遺贈、什麼細心保存,全是謊話。

  他只是想讓若水感動,以便利用她,得到她手裡的寶藏……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動怒?身為陰謀的參與者,他實在無法指責誰。

  「說好把衣服給她,為何要變卦?」思緒一轉,他微微歎息,低聲問道。

  「為何?」朱媺娖一挑眉,「因為本公主不高興,不想給她,不想討好她了!本公主就是要讓她不快,怎樣?」

  薛瑜瞠眸,難以置信一向高貴優雅的媺娖居然瞬間轉變了面孔,花容扭曲得可怕。

  「媺娖,你怎麼了?」他遲疑地問。

  「我問你,為何要親手為她戴花?」她的問話讓他愕然。

  「你……看見了?」

  「當然看見了,太陽又沒落山,而且我又不是瞎子。」朱媺娖哼笑,「你難道不明白,這是丈夫對妻子做的事!是有情人之間才能做的事!」

  「那天,你跟著我?」薛瑜終於明白,為何一向冷靜的她會如此反常——原來她吃醋了。

  原來,她亦察覺到他因為剃髮而不快,所以才尾隨他至花園,看到了他與若水對話的那一幕。

  此刻他該高興才是,至少心上人並沒有忽視他,他所期盼的關切,對方有默默給予。

  但不知為何,他的心情卻舒展不起來,彷彿獨立的大石越壓越重……

  他的媺娖,他十六歲開始就愛慕的女子,原來竟是如此自私之人,不給他關心也就罷了,氣憤的是,她竟故意假裝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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