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記得他……一直都記得。
心暖了、滿了、漲了、甜了,細細看著胸前的她,冷峻五官浮起一抹溫柔。
她伏在他胸前,咬得下唇隱隱發痛,深怕這是南柯一夢,夢醒後,什麼都沒有。
他擁住她,笨拙地輕撫她的後背,試圖撫平她的激動。
她抬起頭問:「你知道狼哥哥、狼姊姊在哪兒嗎?」
「不知道。」這次到杞州辦了趙擎,他便有打算上山尋訪「老友」,但他不完全有把握。「這麼多年,也許已經不在了。」
他的話,讓她的心微沉。
「我跟董叔上山過幾次,都沒找到這個山洞,更別說池塘和那個我們唱歌跳舞的懸崖峭壁。」
「想去嗎?」
「想。」
他向她伸手,她毫不猶豫地把手交疊上,一前一後,兩人走出山洞。
秋天至,衰草枯楊,野花野草出現破敗景象,但走在他身邊,她卻覺得風吹很美、落葉很美、荒原很美,而在身旁的他美上加美。
他小時候就美得讓她流口水,她常想著,怎麼有人能長成這副模樣,多教人妒忌啊,而現的他更是美到讓人怦然心動,這樣的他怎麼能夠喜歡她?他合該找到另一個能配得上與他「郎才女貌」的女子呀。
「我離開後,你好嗎?」徐皎月問。
那時,她想娘、想哥哥了,夜半里哭著醒來,他們無法用言語溝通,但她的眼淚讓他痛,他在山洞裡胡亂轉圈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最後他背著她,回到他們初遇的林子裡。
「不好,董叔帶走你,我很傷心。」
「你看到了?」
「對,我躲在林子裡,等你下山我才離去。」
「你怎麼會變成北陽王?」徐皎月問。
「你走後,我常在林子外徘徊,我想要遇見你,可是被抓了。」
徐皎月倒抽口氣。是,她記得,回村不到半個月就聽說有人抓到一個模樣像人的怪獸,大家都跑去看,但娘嚇壞了,打死不讓她和哥哥出門。
她猜過會不會是他,她太擔心了,夜裡惡夢連連。
系統大娘知道她害什麼,問她要不要預支福氣點數給「大哥哥」交換平安順利,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一千點,連同利息,她預支了一千兩兩百點。為了還債,她扮命學習,連睡覺都很省。
「然後呢?」她急問。
「我被輾轉發賣。」
「賣你?為什麼?你連說話都不會。」當小廝?長工?怎麼可能?
「我不需要說話,他們把我關在獸欄裡觀賞,讓我和狼虎、惡犬互鬥,他們叫我獸人。」
心狠狠被扯痛,徐皎月咬牙切齒,「有沒有人性哪!」
蕭承陽莞爾。人性?那不是人人都有的東西,比起那些人,更髒、更噁心的人多的是。
「後來呢?」徐皎月追問。
「我被輾轉賣到戶部尚書陳大人家裡,他邀請同僚來觀看我和老虎相鬥,我的親生舅舅就在當中。」
「他認出你了?怎麼認出的?」
「我出生時手臂有七顆痣,排成北斗七星,此事被當成傳奇,外祖家裡人人曉得。他看到我手臂上的痣,聯想到那個傳奇。小舅舅把我買下帶回外祖家,我長得與父皇有八成像,之後滴血認親,確認了身世。」
「堂堂皇子怎麼會……」
「十幾年前,父皇只是個沒沒無聞的皇子,奪嫡之爭沒有他出頭機會,在歷經一段慘烈的鬥爭之後,幾個皇子紛紛失勢,最後皇位竟意外落到父皇頭上。
「當時皇子府裡,有正妃、側婦各一,父皇被送進東宮時,有不少人盯著另一個側妃空缺,父皇不堪其擾,放出話決定升生下三子的嬪妾為側妃。
「除了我的母親之外,另一名嬪妾也懷有身孕,但我比四皇弟提早三日出生,父皇打算在我滿月禮那日提母親為側妃,想到未及滿月,我失蹤了,東宮上下大清洗,死掉一票太監宮女。」
「是四皇子的母婦干的?」
「東宮徹查多時,但找不到任何證據。後來她因為兒子蕭承業被封側妃,隨著父皇登基,她冊封德妃,再慢慢晉陞貴妃。」諷刺吧,一個無德女子封號竟是德妃。
「你母親呢?」
「她沒挨過失子之慟,落下病根,兩年後死了。」
「你被送回後宮,貴妃她……」
「大事底定,她不怕,何況蕭承業深得父皇心,而我個連話都不會說的皇子,誰會把我看在眼裡?」他自嘲。
「當時,你的處境肯定很困難。」
「嗯。」他點點頭,突地笑了。
「還笑得出來?」他笑,她卻怒了,她憂著、愁著,心疼他的遭遇。
「太監宮女使壞,故意惡整我。」
「怎麼辦?你不會說話,連告狀都不成。」
蕭承陽輕笑攬過徐皎月,她把後宮想得太容易,就算他會說話,初來乍到又怎麼敵得過後宮那堆人精。
她不滿,急道:「別笑、別笑,快告訴我,他們怎麼欺負你?」
「他們叫我畜牲,不給我水喝、不給我飯吃。」
她應不出聲,眼底滿滿裝著不捨,眉眼對上……他真喜歡她的不捨。
如果徐皎月沒關掉提醒裝置,現在她會聽見數不清的噹噹聲。
她抓起他的手,把它裹在自己小小的掌心間,貼在臉頰處輕輕撫蹭。
已經過去很久的事了,但有人心疼,他突然覺得委屈起來。心口酸酸的、眼底酸酸的,但酸得他……很開心。
再度抱緊她,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繼續往下說:「我跑到御花園的池子裡抓魚吃,動靜鬧得很大,裡一圈外一圈,圍了滿滿的人像看戲似的。」
「沒有人出面管管?」
「太子哥哥管了。」
「他怎麼管?」
「他引父皇進御花園,親眼看見這一幕,父皇何等精明,能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太子哥哥怒斥宮人怠慢,借此向父皇求恩,讓我養在母后膝下。」
「皇后娘娘可有真心待你?」
「母后仁慈,她有心機、有成算,卻從不對人使手段,但被欺到頭上,她也不是軟柿子,那樣的人最適合那樣的環境。母后曾說:『同是後宮可憐人,何必相殘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