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嬪妃中還有一臉英氣俏美的薛昭容,她若有所思地細細關注著這一幕。樂正婥帶來的除了所有新舊嬪妃外,還帶了十數名編製隸屬長樂宮的羽林衛外,皆是她樂正府收攏安下的人手……
所謂法不責眾,她今日看似豁出去地率領後宮一眾嬪妃前來尋釁安婕妤,可她已然部署籌劃得細密入微,並且隨時能把自己摘出來。
第10章(2)
樂正婥緩緩地走近安魚,在金羽衛前停下腳步,神情高貴而傲然地道:「安婕妤,今日莫怪後宮姊妹群情激憤,是你勾引得皇上全然無視祖宗家法,欲散盡六宮,遣所有嬪妃歸家,甚至鬧得朝野動盪臣民難安……」
安魚耳際嗡的一聲,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說什麼?」
楊海則是眼睛亮了起來,興奮地望向安魚。「娘娘?」
「裝什麼詫異?」樂正婥冷笑,「你到底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致使皇上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宗室反彈、朝臣抗爭,也要為你掃平阻礙,鋪就一條通天大道?」
她愣怔……恍惚地呆立在原地,好半天無法思考、反應不過來。
皇上,阿延,他、他瘋了嗎?他怎麼會……想這麼做?
古往今來,並非沒有帝王散盡後宮只獨守一婦,可千年來,卻是猶如鳳毛麟角,寥寥可數。
而且……而且怎麼會是現在?
若是當年,他為了心愛的貴妃這麼做,她尚且不會感到如此震驚訝異,可……怎麼偏偏是現在?
心底深處隱隱約約有個答案模模糊糊地似要浮現,卻被她死命地克制壓抑了回去。
——萸娘,再別去癡想。
「你這個禍上亂嗣的妖女,怎麼還有臉面站在這兒裝無辜?」柳昭儀一想到自己容貌傾城,至今未能得寵幸,甚至還要被遣送歸家,成為族中姊妹的笑柄,整個人幾乎瀕臨瘋狂,尖叫著就想撲過去。
幾名金羽衛臉色大變,紛紛動作,其中一人迅速摘下佩刀,未曾出鞘,卻越眾而過一下拍暈了張牙舞爪猶如瘋婦的柳昭儀。
可下一瞬,樂正婥一揚手,她身後的嬪妃和長樂宮羽林衛看似混亂卻目標精準地各自動手!
嬪妃們憤怒哭喊著擠上來,打了個金羽衛措手不及。再怎麼說,這些都還是皇上的嬪妃,無論碰著了哪個的身子,被仔細追究的話,金羽衛們個個都得落個唐突非禮宮妃的罪名!
金羽衛們霎時有些施展不開,而就在此時,十幾名羽林衛得了貴妃的眼色暗示,假借維持秩序的當兒,趁混亂中出刀就欲對安魚下手——
「賊子敢爾?」楊海大怒。「來人!」
話聲方落,忽然有兩道身影憑空出現,身穿玄衣氣息凜冽,正是暗中保護安魚的隱衛,身形鬼魅劍法凌厲,無聲無息就各自摘了兩三名羽林衛的首級!頭顱飛出,鮮血潑灑……
眾嬪妃哪裡見過這等殺氣橫溢殘忍可怖的情狀,紛紛驚叫慘叫尖叫,有的當場兩眼翻白厥了過去,有的拚命想逃四下推擠……
遠處的江淑妃臉色刷白,哆嗦驚慌地急忙忙轉身踉蹌離去。
貴妃瘋了,她才是真真正正瘋了!
樂正婥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縱然在哀號痛呼哭喊聲中,刀光劍影,斷肢噴落,她直勾勾的目光裡只有安魚——
這個毀了自己一切所有的賤人!
都是這賤人,讓皇上變了心,讓皇上斷了封她為後的念頭,甚至還要架空她手中的宮權……
只要這個賤人死了,皇上就會回心轉意,她就依然會是大闕王朝的皇后,她將來的兒子也將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最後登基為帝。
只要安魚一死,宮中也再無人敢挑戰她的權威和地位……
樂正婥袖底掌中緊緊握著一支磨得尖銳無比的鳳簪,趁亂中狠狠抓住了安魚的手臂。
安魚劇烈掙扎起來,本能就想閃避,可不知哪個嬪妃卻在這時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死死地抱住——
楊海驚恐地怒吼,猛然推開了擋路的嬪妃,衝上來想攔在安魚前頭,可已經來不及了,瞳孔暴睜,只見袖底翻飛,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高高閃動——
「娘娘!」楊海心臟陡停,嘶聲裂肺地絕望哭號。
「娘娘!」明衛和隱衛回頭,驚駭得肝膽欲裂。
安魚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尖銳鳳簪直直往自己心口方向插落……
瞬息間,她腦中浮現的卻是嚴延俊美的笑顏,深情專注又盛滿喜悅的眼神,那漂亮的鳳眼,彷彿會發光……
萸娘,我一直沒變,我知道,你也從來沒有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往後,你只需要信我便是。
萸娘,你才是我的妻,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永遠都是。
她顫抖地閉上眼,淚水滑落……
耳畔,依稀再度聽見他低沉嘶啞的呢喃——
渾沌迷茫了三年,才終於幡然醒悟到,朕是愛你的……是一個男人心悅一個女人,情深不能自已的那種心動和念想,而不僅只是姊弟親情。
萸娘,你不愛阿延了嗎?
愛……阿延,萸娘一直愛著你啊,從前世,到今生……從未改變。
而這一刻,我也終於明白了你的情意,卻可恨來不及了……我竟來不及跟你說一聲……
我信,你愛我。
僅是一彈指間,她終於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他的心,可萬萬沒想到領悟的剎那,竟是她再次臨死前夕——
「娘娘,別怕!」
下一霎,有個清亮女聲在她耳邊響起,同時間乍然暴出的是裂空鞭子聲,以及樂正婥不敢置信的痛嚎和淒厲尖叫……
安魚身子一鬆,隨即被某個柔軟卻強大的力量一提而起,還不及換過氣,身子便再恍如腳踏雲端般飄然而落。
她緩緩睜開眼,茫然恍惚,心臟跳得奇快,卻一眼就看見英氣勃勃的少女咧嘴對著自己笑。
驚魂甫定的安魚眨了眨眼。「……薛、薛昭容?」
「哎啲!娘娘,你剛剛可嚇壞我了。」薛昭容一臉笑咪咪的,手中的鞭子不知何時又收起,纏回了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