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當真有事,不對,甚至只是掉了層油皮,我都沒辦法跟我家春秋哥哥……啊,不是,是無法對聖上交代了。」
「……」安魚傻傻地望著她,腦子還尚未回過神來。「誰?」
「聖上啊。」薛昭容瞥向亂糟糟的局面終於被隱衛控制住了,楊海滿臉眼淚鼻涕地直往這邊跑來,忍不住打了個機伶,吐吐舌。
「楊公公哭得也太醜了吧……唉,我說娘娘你快點跟聖上修成正果好不?你們真是神仙打架,我們這些小鬼遭殃,我一個雲英未嫁妙齡少女犧牲名聲進來伺機保護您也就罷了,您瞧楊公公都快被你們折騰死了……」
「……」
「嘖嘖嘖!」性情跳脫活潑的薛昭容眉開眼笑,眼角餘光又瞄見了那被人押在地上啃泥,狼狽不堪的樂正綽,不禁更樂了。
「看看咱們的貴妃娘娘,平素一副國色天香人模人樣的,手上卻沾了那麼多的人命和鮮血,今兒也算是老天有眼,報應不爽了。」
安魚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了一身凌亂雙眼怨毒,處在暴怒驚駭絕望中,卻還滿口妄言狂語的樂正婥。
「娘娘,其實貴妃從來不是你和皇上以為的那種深情溫軟良善女子,」薛昭容也不笑了,感慨道:「她愛的,始終是她自己和權勢地位罷了。」
「你和皇上,誰也不欠她的。」
良久後,她低低歎了一聲。「不,她始終幫皇上生了一個女兒,婦人十月懷胎,歷經分娩生死交關之痛,從來不容易。」
薛昭容聞言急道:「娘娘,皇上對您百般著想,您可別為了心軟,就叫親者痛仇者快啊,那您、您也太對不住皇上了。」
安魚目光溫和地看著這個眉宇飛揚快意恩仇的姑娘,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我明白你想勸我的,謝謝你。也謝謝你救了我和阿延一命。」
薛昭容怔住了。
眼前這清秀少女看著甚至比自己還小,可是在這一剎,卻令她感覺到一種慈憫憐愛、溫柔和藹如萬丈春風的溫暖氣息……
母儀天下,暖澤八方。
「她為皇上做的,我和皇上不會忘記,不論好壞,抑或善惡。」安魚眸光澄澈朗如皎皎明月,平靜地道:「國有國法,一切就交付宮規國法處置吧!」
終曲
當天稍晚,嚴延收到消息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急如星火趕到了披香殿,甚至在過殿門的時候摔了個大大的跟頭——
撲通地好大一聲巨響,內寢殿榻上的安魚愕然地抬起了頭,一見高大挺拔的嚴延摔得七葷八素的模樣,連忙放下了手上正折著的衣物,起身急急小碎步奔了過來。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兒一樣?」她伸手要攙扶他,卻被他緊緊攬進了懷裡。
他的氣息熾熱狂亂,胸膛緊繃糾結,甚至感受得到那明顯劇烈驚惶狂跳的心跳……
她身子漸漸放柔軟化了下來,乖順地依偎在他堅硬緊箍的寬大臂彎裡,輕聲寬慰道:「我沒事了。」
「又說沒事?」他聲音瘠啞破碎哽咽,渾身發抖完全克制不住,大手至今依然一片冰涼,死命地緊摟著她,半分不敢也不願放開。
「不准再有事……朕……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萸娘……」
她心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熱淚盈眶,只能緊緊回抱著他的勁腰。「好。」
「往後一定要讓我比你先走……」
「別胡說!」她淚汪汪地慌忙搗住了他的嘴。
他一雙赤紅深邃鳳眸淚光閃閃,一字一字鄭重地道:「我,真的再承受不住那樣的痛苦了。」
「好,」她抖著手緩慢地為他拭淚,深深地、癡癡地望著他,含淚道:「那我們生同衾死同穴,一起白頭,一起終老,一起入皇陵,天上也好,黃泉也罷,我都跟著你,你都牽著我,我們一起。」
嚴延大大一震,淚霧瀰漫的鳳眸裡湧現了不敢相信的狂喜。「你、你信我了?萸娘?」
「是。」安魚滿眼愛憐,指尖溫柔地描繪過他濃密斜飛的眉,漂亮凌厲好看的眼角,高挺的鼻樑和形狀優美柔軟的薄唇。
「我原來準備著要離開皇宮,離開你,我甚至縫製了許許多多的衣衫鞋襪帕子留下,只為最後做個念想……可我現在後悔了。」
「萸娘……」
「因為我也不想遺憾終生,不能及時和你相愛相伴,一生廝守了。」
嚴延再也忍不住淚崩了,欣喜若狂,又笑又淚,哭得一塌糊塗。
「我……我也好怕你離開,我、我甚至命衛春秋務必把皇宮皇城內外九門看守得牢牢的,連隻鳥兒……蝴蝶……也別想越過九門……我滿腦子只想著,就算讓你恨我,只要你別離開我就好……」
「傻阿延……」她也哭慘了,小臉鼻端紅通通的。
「笨蛋。」
「我若是不笨,又怎麼會弄丟你?」他哽咽道,「可這次,再不會了。」
歷經了陰和陽,飽嘗了傷與痛,這對大闕王朝最為尊貴且至高無上的帝后,終於得以再度龍鳳雙合,鴛盟夙締,夫妻團圓。
大闕王朝乾元五年,貴妃狂悖,帝廢之,公主改玉牒於淑妃膝下。
同年臘月,帝廢六宮,親迎新後安氏。
安後為帝誕下三子一女,帝寵後愛兒如命,一生珍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