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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主菜送上桌,她立刻後悔了。
什麼事不好拿來賭氣,白白跟自己的胃口過不去?
儘管聞起來芳香可口,五分熱的牛排看上去依然血水淋漓的,她輕輕割開一刀,內部未烤熱的紅肉盡露眼底。
老天!可比茹毛飲血!她沒有這等嗜好。
她吞了一口口水,瞄瞄他面前雪白鮮嫩的鱈魚,再打量自己眼前的生肉,突然對可憐的胃部產生濃濃的歉意。
「吃呀!很好吃的。」他切下一口魚排送進嘴裡,笑吟吟地凝注她。
分明想看她好戲!可惡!吃就吃,除死無大事。
她忿忿地拿起餐刀,切下一小塊牛肉,猛然往嘴裡一塞,嚼也不嚼她便吞了下去。
「唔——」飛快端起水杯,衝下哽在喉嚨的肉塊。「好吃,好吃。」
完全言不由衷。
石滕清暗暗偷笑。他懷疑她能吞下整塊牛排而不會危害到生命安全,不過最令他擔心的是,餐廳老闆倘若見到她的表情,可能會控告他們蓄意誹謗餐廳聲譽。
算了,別跟小孩子計較,再饒她一回!
他打個手勢給服務生。
「對不起。」為了維護餐廳名聲,服務生非常識相,馬上過來替他們對調彼此的主餐。
一桌人同時鬆了口氣。
兩人並不多語,靜靜用完主餐,直到甜點送上桌。
他們的「不接觸、不談判、不嬉皮笑臉」正好符合寫意的心意,既然吃飯對像臨時改變,她也沒啥興致談天說地,最好早早吃完,早早回家睡大覺。
「今晚你本來打算做什麼?」他啜口冰茶,觀覷著她放懷攻擊軟棉棉的布丁。
「嗄?」吞嚥的動作緩了一緩。「沒什麼,吃完飯就各自回家。」
石滕清忍俊不禁。她似乎當真被他最近的不聞不問惹火了,處處防範著他,他幾乎可以看見她背上的貓毛聳起來。「跟我說實話有什麼關係,我答應擔任你的參謀,你忘記了嗎?」
沒忘,她只是決定不再信任他的好心,因為石滕清沒有心。
「可能去看電影吧!」
「哈!」他嗤之以鼻。「真是沒創意,為什麼全世界約會中的男女都喜歡吃飯看電影?」
「老兄,我打算請他去看『愛你、想你、戀你』,華倫比提主演的文藝片,多有情調、多浪漫哪!」她努力捍衛自己的謀略。
「這一招不管用啦!你以為看場電影能看出多少情調?別被小說和連續劇騙了。」他不以為然地咋咋舌頭。「由此可知你的確需要我,因為我的段數比你高明太多。」
當然嘍!誰像你一天到晚有美人相陪,練習的機會自然多嘛!她的心頭頗不是滋味。
「來!」他自動付完帳,牽著她步入難得露顏的初春弦月之下。「我們去看電影。」
「停!」她的腳跟釘在地上。誰要跟他去看電影!她今晚又不是出來和他約會的。「才不咧,我要回家了,你自己找戴小姐陪你去。」
「小姐,我自願為你『加班』,你還不知感激。」他挑高劍眉睥睨她。「你不是以為自己的計劃很浪漫嗎?那麼咱們今晚就照你的方式走一遍,你才能知道自己的追求策略上有哪些盲點;按著再帶你去一個真正有情調的地方見識一下,你才能盡得我的真傳!」
似乎滿有道理的。她忍不住有些動心。
「我平常很忙,下次若想再找到類似的授課機會可是難之又難,你最好及早把握。」他涼涼地看風景,不理會她的心理掙扎。
她細細思量。雖說女追男隔層紗,但若能及早尋得移開這層薄紗的秘籍,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她以前從沒追求過任何人,與其自己瞎子摸象,不如尋求「專業」的協助。
「那……好吧!」答應得不情不願。「不過電影票各付各的,我可不請你。」
「這麼小氣!」他把她塞進汽車前座,關上車門的一瞬間,才淺淺綻出笑容。
繡芙蓉2003年10月3日更新製作
「真的很難看!」電影散場時,寫意極端憤慨。幸好今晚時彥沒來,否則他會嚴重懷疑她挑選電影的眼光。「莫名其妙,三天假期就可以讓他們愛得你死我活;結尾更誇張,男主角怎會猜到女主角把他的畫買下來了?不合邏輯!」
幾位被感動得眼眶發紅的觀眾聽見她的評論,皆怒目相向,石滕清不動聲色地替她瞪回去。
「好啦,飯也吃了,電影也看了,你有什麼感想?」他帶領她走回車子。
寫意的眼珠子轉了幾轉。
「情調和效果的確不如想像中的好。」在他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之前,她又補充一句。「可能因為身旁的人選不對。」
換來他一個大白眼。
「少逞口舌之快,跟著我見識見識吧!」他再度把她塞進車子裡。
「以一個『蠻族』而言,你的國文造詣還算不錯。」她終於講了一句良心話。
再挨他一個大白眼。
「我母親以前擔任過香港中文大學的講師。」白色富豪彎進車流逐漸稀少的忠孝東路。
「奇怪了,一個人在香港,另一個在日本,那她和你父親是如何認識的?」她的雙腳舒舒服服地蜷在身體下,透過窗外霓虹端詳他稜角分明的側面剪影。
「當年,我父親代表日本經貿團去香港開會……」說到這裡,突然打住了。
「然後呢?」寫意興致勃勃地追問。
他開始考慮是否該告訴她。倘若讓她獲知老爸追上老媽的始末,她一定又會搬出那套「你們日本人就是如何如何」的偏見。
「快點說嘛!」她最討厭講話講到一半吊人胃口的人。「你再不說,我就跳車嘍!」
拗不過她,他只好無奈地往下說:「同團的朋友開他玩笑,說要替他介紹一位香港社交圈有名的交際花,我父親不感興趣,當晚沒和他們一起出去花天酒地,獨自回房淺酌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