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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耐性終於告罄。「你胡鬧什麼!」
從沒見過如此不知好歹的鬼丫頭!他好心幫她,她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想尖叫求救。
「你不要理我,我自己會去買藥吃。」
才怪!她閃爍迴避的眼神分明招出:「韓寫意說謊」這五個字。
石滕清的蠻硬脾氣全面發作出來。無論如何,今天非讓她的屁股挨針不可。
「除了害怕打針之外,還有什麼原因讓你拒絕上醫院?」他擺出一副講理的態度,其實肚子裡的原子彈已經炸過兩、三回了。
「嗄?呃……」她再度想靠支支吾吾來矇混過關。通常,事先經過妥善計劃的謊言她可以面不改色地講出來,但是,臨時起意的瞎掰往往令她心虛。
「不准說謊!」他警告在先。
哇!他有特異功能哪?否則怎麼知道她正準備說謊?他們又不是十年十八年的老朋友,他竟然猜得出她的念頭。
她咕咕噥噥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因為……因為我沒錢了……」越說越小聲。
「什麼?」他彷彿聽見「沒錢」二字,她不是認真的吧?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見到缺乏銀兩治療感冒的窮學生。
「上個星期六,我的皮夾在世貿被人抓走,裡面有我下半個月的生活費,現在全泡湯了。」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她必須節衣縮食,勒緊腰帶撐過去,哪來多餘的現大洋去看病?
「那你為何不向你父母要錢?」既然她還是個學生,向父母伸手拿錢應該無可厚非,再者,這筆錢是用來看病的,不算浪費。石滕清發現自己和台灣年輕的女大學生真的有代溝。
「我父母也沒錢。」寫意扁扁小嘴。她老媽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從不向韓家支薪,一切用度支出全部向韓國風報備申請。她才不想再用韓老頭的錢咧!
「原來如此。」他忽爾有些欽佩她的一身傲骨。「沒關係,我先借你。」難怪她必須半工半讀,顯然韓寫意的家境不太好。
「不可以。」她再度擋住車門,拒絕讓他得逞。「非常感謝你的好心,可是我很窮,每個月的生活費剛好夠用,騰不出錢來還你。我可不喜歡欠債的感覺。」
「你別無選擇。」他老鷹捉小雞似的抬起她,打開車門把她塞進去,自己繞過車頭生進駕駛座。「等你有錢的時候再還給我,我不會向你催討的。對了,車裡有行動電話,你需不需要聯絡任何人?」
引擎發動後,呼呼的暖氣從扇葉飄出來,混合著皮革坐墊的氣息,一時之間彷彿置身於溫煦舒暢的艷夏。
好暖和!
「聯絡什麼?」逐漸呆滯的眼神瞟向他。
他幾乎再度被她逗笑。前一分鐘她還張牙舞爪的,怎麼才一晃眼間她已經快睡著了?
「沒事。」他拿起後座的開絲米爾長大衣輕輕包住她的纖軀。「休息一下吧!待會兒我會叫醒你。」
寫意恭敬不如從命,倦縮進大衣和皮椅裡,拒絕再和睡神爭辯了。
石滕清端凝她緊閉的眼睫。
她好小!
臉蛋秀氣細緻,骨架子也輕弱得不盈一握,彷彿風吹就跑,雨淋即溶。
清寒生活的磨難,想必帶給她不少挫折。
過去的她,曾有多少次因為缺錢而強撐著病體?會不會為了省錢而吃泡麵、白麵包,甚或不吃東西?當其他同齡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時,她是不是非常羨慕?他看得出來,寫意的衣飾並非華貴品。
她瞇開一道眼縫對他困困地微笑。「好舒服……你的大衣比棉被還溫暖……」然後翻個身,睡得更沉穩。
他體內的某種感覺,似乎被這抹微哂牽動了。車窗內外隔閡成兩個世界——
風不定,人初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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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爽的味道……
聞起來不若母親的幽香,或芳姊慣常塗抹的「白鑽」。微帶菸草燃燒的氣息中調和了陌生而獨特的體息,依稀是幼年時父親身上的味道……
「起來吃早餐嘍!」低沉熟悉的男聲輕輕喚她。
「爸……」她的睫毛依然合攏,睏倦的秀顏卻透出嬌憨的淺笑。
「我不是你父親。」男子拉開她環上自己頸項的手臂,寫意固執地纏回去,眼睛依然閉著。「再不起來,茶泡飯會冷掉哦!」
聲音的主人比她固執,她微歎一聲,輕緩地張開眼瞼。
入目是一張距離不過五公分的巨臉,而且她活似八爪女般攀在人家身上。「啊——你是誰?你……你想幹什麼?」忙不迭翻身跳下床的另一側。
石滕清啼笑皆非。敢情她把救命恩人誤認為採花大盜了!
「我想幹什麼?我只想叫你起床吃早餐。」即使他「榮任」採花大盜的頭銜,對於摧殘眼前的民族幼苗恐怕也興致缺缺。
寫意終於發現自己站在別人的租界地,睡他的租界床,穿他的租界衣……
衣服!
「我的衣服……你……我……我的衣服呢?」兩顆亮晶亮的水珠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我閉著眼睛幫你換的。」他微覺惱怒。韓寫意當真以為他會趁人之危?「你先梳洗一下,我在樓下廚房等你。」逕自離開客房。
她呆站了兩分鐘,直到殘存的病菌襲來一陣昏暈,才恍惚跌坐回床上。
她在時彥家裡!
她慢慢消化這項消息。他不但帶她去看病,還收留她、照顧她,而他們甚至稱不上朋友或熟人呢!由此可知,他的人品確實滿高貴端尚的。
既然如此……嘿嘿!當然要妥善利用他的「弱點」。
適才離去時,他帶著一臉懊惱慍怒的神色,顯然讓她給氣著了,她得趕快出去亡羊補牢才行。
於是她匆匆換回自己的衣服,提起背包,甫踏出房門檻,霎時被屋裡的景觀震懾住。
媽媽咪呀!時彥究竟有多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