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無縛雞之力的六姨太也就罷了,孫二身有武功,她是逃不了的,若是他想滅她的口,那是易如反掌……
就見六姨太對孫二說了幾句話,孫二不語,臉上神情顯得不太樂意,她又說了些什麼,孫二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頭,又瞧了鄺靈一眼,先行離去。
見六姨太理了理衣衫,款款走來,鄺靈搶先開口︰「我迷路了,能否請夫人指點我如何回到主屋?」
六姨太卻柔聲懇求道︰「鄺大夫,今晚所見之事,請你別說出去,好嗎?」
「我什麼也沒看見。」六姨太離她還有數步便停下,她暗暗提防,不敢大意。
孫二不會甘於當個男寵,若與她聯手,被蒙在鼓裡的趙姨娘恐怕要倒大楣了。
「也許你會瞧不起我,認為我是人盡可夫的女子,丈夫屍骨未寒,我就找上另一個男人;但我一生命苦,本來以為可以依靠李老爺,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過世,孫二哥是個好人,他也有許多苦衷,我們是彼此互相安慰——」
「這是你的私事,不需要告訴我。」
「但我真正喜歡的是陸大哥,請你千萬別告訴陸大哥,好嗎?」提起陸歌巖,六姨太滿面羞怯的柔情。
鄺靈靜了靜。「我怎會去告訴他?」
「因為你和他……似乎很要好。」六姨太尷尬地瞧她一眼,怯怯地懇求。「求求你,別告訴陸大哥,我與孫二哥真的沒什麼,我對陸大哥才是真心的,他也漸漸接受了我,你若是告訴他——」
「請夫人放心,我既然什麼也沒看見,就什麼也不會說出去,我只想趕快回房去鑽被窩,請你指點我回房的路,好嗎?」
六姨太一雙美眸眨也不眨地瞧了她片刻,才輕吁口氣。「那麼,我就先謝謝鄺大夫了。」
六姨太走過來,要挽住她的手,鄺靈輕巧適時一翻,讓衣袖蓋住了手,六姨太只牽到她衣袖。
六姨太恍若不覺,拉著她衣袖,道︰「你從那邊過去,有個小門……」
得了指示,鄺靈道了謝,速速離開。六姨太小手潔白柔軟,全身都是誘人的香氣,脂粉香留在她衣袖上,聞著就討厭,回房後還是將這身衣服燒了吧!
她不愛背後說人閒話,六姨太那麼怕她去跟陸歌巖告狀,是白擔心了。六姨太自稱對他是真心,他呢?他沒拒絕六姨太的陪伴,鎮日和人家在庭院中散步,想必對人家也有幾分心意吧?想著,她胸口好像打了個酸溜溜的結,鬱悶難宣。
她低聲咕噥著。「下次再亂抱我,我就讓你的手腫一個月。」
走了小半刻,總算看見熟悉的庭園,鄺靈鬆口氣,加快腳步,忽然腳下一絆,她摔倒了,燈籠掉在地上。
「好痛……」她撐著地面欲站起,右手卻摸到一個柔軟溫暖的東西,竟似是人手。她提過燈籠一照,失聲驚呼。
「阿衛!」他怎麼躺在這裡?動也不動,雙眼緊閉,臉色發黑——他中毒了?
她探他脈搏,脈搏極其微弱,呼吸若有似無,他是中了什麼毒?她翻開他眼皮,檢查他皮膚、指甲,全身都不見外傷,她又扯開他胸口衣衫,就見他胸口佈滿墨色斑點,一摸,皮膚粗糙宛如樹皮,她心底一寒,是血繡菊!
他幾時中的毒?她半個時辰前與他說過話,那時他看起來神色如常。
血繡菊因為罕見,用法也少有人知,只有書上記載的寥寥數種,那幾種配法並非最佳,反而延緩了血繡菊的發作,否則以此物的毒性,他早已死去。倘若下毒者真是從書上學來的方子,推算起來,阿衛應是晚膳前中的毒。
稍懂毒物之人就會用牙木桂,但能調配血繡菊的,這宅中除了她,只有那個人——可為什麼要殺阿衛?
她心中念頭轉得飛快,同時取出小刀,摸準了他心口,就要一刀劃下——
「你做什麼?」男人嗓音忽然在她背後暴怒地響起,她來不及回頭,就覺一股凌厲掌風襲到,擊中她左肩,她被打得摔倒,額頭撞到地上石子,一陣劇痛。
這一掌打得她五臟六腑險些易位,她喉頭發甜,咬牙吞下幾乎嘔出的血,看見陸歌巖抱起護衛。
「阿衛!」他連喚數聲,阿衛動也不動。
她忍不住咳嗽,粉唇染上血跡。「他中毒了……」
「你對他下毒?」狂怒的眼神如箭般射穿她。
在他眼中,她就這麼壞嗎?鄺靈連苦笑的力氣也沒了。「我沒有,我也是剛回到這裡,就看見他躺在地上,他中的毒我可以解……」她撿起刀,就要靠近阿衛。
「你別過來!」他目眶殷紅如血,右手摟緊情同手足的護衛,左掌微微抬起,顯然她若敢再靠近,他這一掌會將她擊斃。
「阿衛中的是罕見的劇毒,毒已經攻心,你多拖延一刻,就是將他往鬼門關裡多推一步,這裡唯有我能救他,你是要讓我救他,還是看著他死?」
語畢,她不再理他,握緊小刀靠近阿衛,扯開他衣襟。
陸歌巖全身繃緊,看那閃閃刀光逼近,他額上青筋暴起。
萬一她心存歹意,一刀刺入阿衛心臟,他必死無疑,但是這當口去哪找大夫?他徬徨焦急,想奪刀,終究又強行克制,眼看刀鋒劃上護衛的胸口,他俊容扭曲,彷彿被刺中的是他。
鄺靈下刀極輕,在阿衛胸口淺淺割開一個十字形傷口,絲絲黑血滲了出來,她道︰「去我房裡,把我的木箱拿來。」
陸歌巖看她一眼,輕輕放下護衛,飛奔至她房中,取來藥箱。
鄺靈混合幾種藥粉,敷在阿衛胸前傷口,又取了一枚藥丸餵進他口中,他已無法吞嚥,陸歌巖按摩他喉頭,才讓他吞下藥丸。
鄺靈按壓他傷口四周,流出的黑血漸多,血色慢慢由黑轉紅,她探阿衛脈搏,揪緊的眉頭這才鬆了。「行了,救回來了。」
陸歌巖替阿衛拉好衣襟,望向她。「他怎會中毒?」
「我不知道。我去找你之前,曾跟他說過話,那時他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