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該選在今日散毒吧?」
「我沒挑今日啊,是你不聽話,擅自停藥,藥一旦中斷,毒素也就亂了,幸好只是提早流出毒血,過兩天再重新開始用藥引導即可。」
「非得七孔流血不可嗎?」
她瞧他一眼,正經道︰「人體的孔洞有限,你若不喜歡七孔流血,我是可以替你選別的地方。」
「……不必了,還是七孔流血就好。」他聽出蹊蹺。「所以,散毒是偶然?你不是刻意對我下藥,讓我在與六夫人……讓我倒地,無法行動?」
「怎麼?你怨我破壞你與六夫人的好事嗎?」她語氣酸極了。
忽聞背後有馬蹄聲,兩人一齊回頭,看見孫二約來的那批江湖人騎馬跟來。
「看來是來殺我們。」鄺靈皺眉,她幾乎什麼都料到了,就是沒料到孫二會邀幫手。這批人顯然聽了孫二命令,一等六姨太拿到解藥,就來追殺他們。
「你能用劍嗎?」
「我的劍被孫二拿走了,而且內力渙散,有劍在手也難用。大街上這麼多人,這批人應該不敢明目張膽動手——」忽見追兵中的一人揚手,他驚道︰「有暗器!」他急忙將她拉入懷中,一支鋼鏢倏地飛來,釘在她身側的馬車廂板上。
有一人乘馬自馬車左側逼近,乘者來搶鄺靈手上韁繩,她扯破完好的那只袖口,往對方面門一甩,一股紫霧噴了那人一臉,那人哀叫一聲,摔下馬去。
她來不及緩口氣,陸歌巖忽然俯身抱住她,她瞧向他,赫見他肩後釘著幾枝袖箭,箭上腥臭撲鼻。
他低聲道︰「暗器……有毒……」
她錯愕,見他目光隨即渙散,顯然毒性已擴散,但後有追兵——
她是配了一些毒粉備用,縫在衣衫暗袋裡,先前搜身時未被搜出,但毒粉撒出去便隨風飛揚,追兵分散,最多毒死幾人,餘人湧上來,她仍是無法抵擋,武功又淺薄,如何保護他?
她一急,淚水奪眶而出,她立刻以手背抹去。哭是沒用的,她早在十歲那年便明白這道理了。
她正張望該往哪邊走,旁邊又是兩支鋼鏢射來,打在馬頭上,馬匹嘶叫幾聲,又奔了幾步,軟癱倒地,她與陸歌巖都摔下馬車。
她扶起他,慌不擇路地奔進路邊酒樓。陸歌巖神智迷糊,仍勉力邁步跟著她。
酒樓中只有幾位客人,店小二見她扶著一個男子奔進,背後跟著一群凶神惡煞似的武林人士,嚇得不敢上前。
鄺靈定了定神,這批人似乎認定她逃不掉,分派人手去守住酒樓出入口,不急於進逼,要是她能騙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或許可借由毒粉一搏。
她目光掃了酒樓內一眼,見角落坐著兩個青年,其餘客人都避開了,兩人卻動也不動,似乎對四周的嘈亂渾然不覺。
左首的青年著灰布衫,身形魁梧,他沉聲道︰「找了這麼多天,都沒他下落,還是放棄吧!吃完這頓,我們就回家。」
「好吧,看來他不在這裡。」右首的紫衣青年較為瘦弱,嗓音沙啞。「出來這麼久,我也想家了。好久沒吃到『年糕』了,這幾天老是想著要吃。」
灰衣青年健碩的背影僵了僵,喝茶的姿勢有點不自然。
「我不是說你。」紫衣青年輕笑著,語氣揶揄。
「……我知道。」灰衣青年口吻鎮定,卻明顯有點惱羞。
鄺靈沒閒工夫去理會旁人,但不知為何,這兩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見那紫衣青年回頭,漫不經心往她這邊望來,鄺靈一怔。這人容貌俊美絕倫,可奇怪的是,他的相貌居然和陸歌巖極為相似!
紫衣青年見了她身邊的陸歌巖,面色一變,扯扯同伴衣袖,低聲對他說話。
「鄺大夫,你們逃不了了,這就隨我們走吧!」追兵中為首的中年漢子走上前來,示意其他人將鄺靈與陸歌巖圍住。
鄺靈無路可退,左手扶著半昏迷的陸歌巖,右手按住縫有毒粉的腰帶,忽見那灰衣青年站起身來,手中已多了一柄帶鞘長刀,刀柄上鐫有一個「禮」字。
灰衣青年一言不發,走到鄺靈身畔,姿態居然是與鄺靈同一陣線。
「閣下是誰?」中年漢子驚疑不定,上下打量這英俊嚴肅的青年。
「我是無名小卒罷了。不過你若想抓他們兩人,得先過我這關。」灰衣青年睨了陸歌巖一眼,目光無奈而不耐。「先言明,我不是自願救他的。」
「少囉唆!你不讓開,就連你一起宰了!」數樣兵刃同時向灰衣青年砍來。
灰衣青年不避不讓,右手長刀連鞘揮出,激起一股勁風,單憑這股刀勢,居然將眾人逼退兩步。中年漢子一聲吆喝,眾人將灰衣青年團團圍住,轉眼間便陷入混戰。灰衣青年以寡敵眾,竟能抵擋得住。
這人好厲害!鄺靈愕然,難道是陸歌巖事先安排的救兵嗎?
紫衣青年不知何時溜到她身邊,出手打倒幾人,將她與陸歌巖拉出重圍。
半昏迷的陸歌巖睜開眼來,見了紫衣青年,愣了愣才認出對方。
「是你。」
「是我。」紫衣青年回以溫柔笑顏,好奇地瞧著鄺靈。
他虛弱一笑,低聲對鄺靈道︰「沒事,是自己人。」
「不忙敘話,我們先離開這裡吧!」紫衣青年道︰「你們在此處等著,我去幫阿禮——」說著便要加入戰團。
鄺靈忽道︰「等等。」她抓了一把筷子,扯開腰帶,將筷端沾了毒粉,交給紫衣青年。「瞄準他們的頭臉皮膚,點到即可。」
紫衣青年依言而行,素手揚起,一大把筷子暗器激射而出,筷端一點到人體,中者哼也不哼一聲便癱軟暈厥,轉眼間,店堂裡便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灰衣青年收住刀勢,與紫衣青年一齊目瞪口呆地望著鄺靈。
鄺靈不以為意。「最好快走,以免又有人追來。」
紫衣青年頷首。「我們有馬,立刻出城吧!」
四人分乘兩匹馬出城,疾馳一陣,不見有追兵,才在林中僻靜處生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