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男人的低級笑話。」兩人異口同聲一致對外宣稱。
趙之荷淺笑,來回打量他們。「你們感情真融洽。」默契十足呢。
誰跟他感情融洽!活見鬼。
現在跟某人對話都要時時提高警覺,避免一個不留神又被坑。
「幹麼這樣?我只是想去蹭頓晚飯而已。」余善謀一臉無辜又無害。
趙之寒質疑地斜瞄他,確認表情誠懇無欺,毫無陷阱,這才道:「晚晚在家,你們直接過來。」
「OK。」
「我要吃涼拌苦瓜。」坐副駕那位得寸進尺,蹭飯蹭到直接點餐,還要求打包:「多煮一點,皓皓要帶便當。」
「女兒賊!」
所謂女兒賊,意指潑出去的那盆水,還三天兩頭往娘家蹭吃騙喝。
趙之荷沒反駁,嘴角甚至淺淺上揚。
娘家,是嫁出去的女兒背後的靠山、最後的退路,在夫家受到委屈、遇到難關,能夠回頭去訴苦,為她出頭的地方。
對她而言,這裡才是她的娘家,真正能讓她倚仗的所在。
這一聲女兒賊,等同承認她,承認自己是她的娘家。
父子倆回到家時,女主人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再弄個涼拌苦瓜吧。」
江晚照偏首,奇怪地問:「你不是不喜歡吃苦瓜?」
基於飲食均衡的健康概念,苦瓜偶爾會煮,次數不多,他也會配合吞食,但原則上是抱著能不煮最好的心態,更別提主動要求。
他沒好氣地哼了哼,「那盆潑出去的水要吃的。」
江晚照聽懂了,了然微笑。「我說你,別老用這種態度對之荷。」
「哪種態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麼態度。
「你很煩,沒事不要來打擾我的態度,久了對方也會受傷的。」
有嗎?他有擺出「沒事少煩我」的樣子?趙之寒蹙眉思索。
他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擺不出太溫軟的表情,從小到大,在趙家那種環境裡,最完美的武裝就是冷漠,久了已成保護色。
然後遇到江晚照,讀的是他的內心世界,不因那層保護色而卻步,再來是小寶,無論他的表情再冷淡,都會自己靠過來討親討抱,他從來都不必擔心的保護色會傷害到心愛的人。
哥哥要怎麼當?手足該如何相處?他是在活了二十八年後,才開始學習這件事,在心上時時提醒自己,有個叫妹妹的親人要保護。
他的步調很慢,還在學習哥哥該有的模樣,他看過的範例,大抵就是妹妹被欺負時為她出頭,把對方更慘地欺負回去,他以為這樣就夠了。
原來,是不夠的嗎?
虛寒問暖實在不是他的路線,光想都覺煩躁,原來哥哥這麼難當,「嘖,麻煩——」
轉身,不防看見靜立在身後的趙之荷,心下一突。
她……聽見了嗎
他張口,還在思索該從何說起,她已輕巧地越過他,拎著手中的紙袋進廚房忙。
「嫂,我買了烤鴨,菜不用煮太多。」
「是你哥喜歡的那家嗎?」
「那家生意很好,外帶都要排隊很久呢。」
這句應該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好啦,他會檢討一下自己的態度。
這個妹妹嚴格來說,其實還不差,雖然時不時來蹭飯當女兒賊,也會懂事地提早過來幫忙弄飯菜,會點他不愛吃的苦瓜,也會記得帶上他愛吃的烤鴨,買菡菡的東西時,從來不會忘記也給小寶帶點什麼,她送的禮物,小寶都很喜歡。
他說的話,她多半溫馴應「好」,對他很是尊重。
其實不只他,她也同時在學習,如何當個貼心可人的好妹妹。
那日晚餐過後,趙之荷在廚房洗碗,孩子們在書房做功課。
趙知禮小哥哥當得有模有樣,耐心教導妹妹寫作業,菡菡遺傳到爸爸,腦袋精明,但似乎也因為這樣,思緒動得快,有點古靈精怪,加之正義感氾濫,不平則鳴,過往那些個捉弄惡鄰、闖闖小禍諸如此類的,都有她余肖菡小姐的分。
小寶愛護妹妹,不捨她受罰,往往跳出來替她背黑鍋,其實大人都知道,不說而已。
菡菡不見得誰都服,但她很聽哥哥的話。
趙之荷總是教孩子,哥哥要保護妹妹,妹妹要敬重哥哥。也或許是在投射他們曾經錯失的那些時光,未曾實現的童年藍圖。
那便是她夢想中,兄妹該有的樣子吧?
趙之寒凝思著,緩步渡向廚房,拿起干抹布,就著洗好的碗,慢慢擦拭起來。
好半晌,慢吞吞地啟品:「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趙之荷不解,偏頭瞧了他一眼,過幾秒才領悟他指的是稍早那句話。
她沒想到他會記在心上,甚至特地來向她解釋。
「我不是說你麻煩。」他又強調了一遍。他覺得麻煩的,是自己心境上的調適,從來沒有顧慮過別人的感受,以往在趙家,誰不是唇槍舌劍往死裡捅,突然要顧慮自己一句話一個冷眼會傷了誰,覺得有點困擾而已。
「我知道。」她沒有那麼玻璃心。
趙之寒這個人,從來都不是看表面,而是要看他實際做了什麼。
他在籌備新居時,自己有的不忘也給她留一份,送上億豪宅像扔棵白菜一樣隨意,滿滿有錢人就是任性之妹妹就要這樣寵的路線。
這些年,父親的刁難一次又一次被他擋了下來,有眼睛都看得出來,那是明擺著宣告「趙之荷是我罩的」。
思及此,她仰眸,問道:「你今天沒上班,跟昨天的事有關嗎?」
「這件事交給我,你不用管了。」
「你要做什麼?」
「拋售股權,退出趙氏。」
「你在開玩笑?!」
「不是。爸若一意孤行,我會這麼做。」
「爸會被你氣死。」
趙之寒冷笑。「你以為,我會關心他是死是活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就為了我這點小事……玩得太大 了。」
「這不是小事,它已經影響到你的婚姻了。既然他對你老公如此念念不忘,身為貼心的好兒子,我可以大方讓賢,我倒要看看,他是留我還是堅持要打余善謀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