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意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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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他說——愛,可以任性任情,但隨本心。

  這是他的愛,他的任性任情、但隨本心,坦坦蕩蕩面對自己首次的心動與怦然,再完完整整、沒有遺憾地結束。

  虧她方纔還笑謔他不曾年少輕狂過,殊不知,他有。

  她手中,正握著他的年少輕狂。

  「謝謝……」指腹輕撫過那淡淡的字痕,暖暖微笑。謝謝你的真心真意,任性任情。

  後來,他們再也不曾見過面。

  她其實很清楚,他那晚的意思,就是句點。從此,她便只是年少時,一段獨特的回億,再不會有交集。

  所以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沒有去參加他的婚禮。

  但她想,他一定會幸福,是否多她一人的祝福,都一樣。

  很久以後,她翻開那本他送的曲譜,他夾上字箋的那一頁。

  那是一首古老的異國民謠,帶點佛朗明哥的輕快飛揚,他說,適合她。

  或許他眼裡的她,合該便是如這旋律般輕盈曼妙,讓人打心底歡悅。

  她在參加一次的慈善義演時,將這段小曲改編融入,親自獨舞了這麼一段。

  ——「送給一個不具名的朋友,半厥歌舞酬知己。」

  活動結束,她對著採訪的媒體,她微笑如是說道。

  即便人生踏上已無交集,她始終記得,那個曾經知她懂她、為她圓夢的知音。

  無論他是否看得到。

  第五章 月老簿上早留名(1)

  然而人生,終究比想像中漫長,即便立意永不相見,誰也說不準,是否會在生命的某個轉彎處,再度相遇。

  三十六歲這一年,邵雲開遇上人生又一個意料之外的轉折——他離婚了。

  婚姻,終究不若事業,只要全心投入經營,就能圓滿豐收,他與她,都沒有錯,只不過月老簿上早早命定,他倆終是緣深情淺,只能相陪一段。

  他們徹夜長談,聊了很久,最後決定離婚。

  沒有吵鬧,沒有爭執,他們是和平分手。

  消息傳出之後,他被問到最多的問題,永遠是——「她要離還是你要離?」

  「是我們共同的決定。」他總是這麼說。

  原是人人眼中的模範夫妻,一夕之間,突然說離就離,沒個內情,誰信?

  可從當事人口中挖不出內情,尤其他們又是和平分手的最佳典範,分手不出惡言,完全聽不到半句對對方的微詞。

  離婚手續都還沒辦妥,就傳出呂若嬙在婦產科產檢的內線消息,炸翻一堆人。

  可婚,依然照離。

  於是,男方成了口訣筆伐、眾矢之的的對象,老婆都懷孕了,還是堅持要離婚,這除了渣還是渣,簡直渣中之最。

  邵雲開一聲不吭,沒為自己分辯半句。

  離婚這種事,總該有人扛責任,為失敗的婚姻買單,而呂若嬙有家世、有能力、性情又嫻淑靜雅,渾身上下無可挑剔,是男人夢想中的完美女神,這想來想去,問題也只能出在男方身上了。

  離婚之後,呂若嬙身邊有了另一個人。

  時間點太敏感,說句缺口德的,簡直「無縫接軌」。

  於是風向變了,旁人看他的眼神多了一絲同情,感覺頭頂綠綠的啊……

  無論是前期的道德譴責,抑或後期側目同情,對一個男人而言,感受都不會太好,前者傷了品德聲譽,後者傷的是顏面自尊。

  然而無論外界如何非議,邵雲開自始至終,未置一詞。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邵雲開正在思考,這個夜晚該如何打發。

  門外那人,是他老婆——不對,是前妻。

  呂若嬙微訝。「你在家?」

  「你不是有鑰匙?」

  離婚之後,她搬離兩人婚後共同的居所,回娘家居住。

  他不知道她對娘家是如何交代的,不過呂豐年沒針對離婚一事問過他什麼,見了他,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我來拿點東西。」

  邵雲開側身讓她入內。

  即便曾是夫妻,該有的禮貌與尊重還是要有,他這位前妻是自律的人,行事自有分寸,搬離之後,自認是客,便不會任意擅闖如今已屬他獨有的個人空間。

  他倚站在陽台,看著她的身影隱沒在房內,回想起他們長談的那一夜。

  離婚的原因,其實沒有外界想的那麼複雜,一句話便定了他們婚姻的生死——

  「你愛我媽?」

  相識至今,她從未提過相關的話題,他以為,她是沒那風花雪月情思的,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問他這句話。

  「不是沒想過,而是我們的關係一直不上不下,我不知道該站在什麼樣的立足點問你這句話。」

  他想的,何嘗不是她所想的?

  她總是覺得,他還無心想到這個點上,原以為婚後,名正言順,他就能好好的用另一個身份看她,他們還有漫長的一生,去產生新的花火。

  他們是生命共同體、他們同寢同食、他們親密無間、他們是世界上距離最近的兩個人。

  直到後來,才發現,他不是無心風花雪月,而是人不對,她撩不動他的情思。

  是另一個人,讓她看清了這一點。

  對方若愛你,就是會愛你,無關乎身份,如果十二年都沒能讓一個人對她動心,那又怎麼能幻想,成為夫妻後就會有所不同?

  夫妻不是最近的距離,住在他心裡、隨他一同呼吸脈動的那個,才是。

  所以另一個人,可以為了她奮不顧身、捨生忘死,不因為她的身份、不因為她已是人妻就有所不同。

  愛的本質,應該要是這樣,會被外在因素所局限、左右的,那不是愛。

  她住不進去的心裡,是裡頭已經有了人?還是她本身做不到?她不確定,也沒打算去追根究柢挖出答寨,她只知道,他們的頻率對不上。

  但是她想要一個她愛、也愛她的男人,對上頻率。

  所以她想改變。

  她問他:「你可以為我而死嗎?」

  他動了動唇,沒來得及回答,她便接續:「或許可以,但那是因為道義、因為責任、因為我是你的妻子,但如果,我什麼都不是呢?你還會那樣做嗎?有沒有一個人,她不是你的誰,但你可以為她付出一切,連思考都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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