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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她浪費了好幾個星期與他冷戰,虛彈了數十缸冤枉的淚水,真是不值得呀!
決定了,明天上班時與他和好,然後進行她的鯨吞蠶食計畫,早日攻佔江山,一統天下。
「唔……」詭怪的異響從林蔭深處飄出來。
是誰?她一骨碌跳起來,左顧右盼,搜尋著侵人她小小乾坤的聲音來源。
她藝高人膽大,入夜後獨自在山陵內徘徊並不感到畏怕,只是討厭外來者干擾她的寧靜。
「救……救命……」
真的有人,而且微弱的吟囁聲異常耳熟,聽起來彷彿年輕女人的腔音。
她提高警覺,觀察四周的環境,五分鐘後找出噪音的發源處。樹林進去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間廢棄的鐵皮屋,據說以前是替校方守夜的老榮民棲身之所,老人去世之後便空置下來,偶爾成為流浪漢們臨時借宿的免費旅館。
三更半夜,小屋裡怎會有女人的呼叫聲?
會不會……是「好兄弟」或「好姊妹」?
媽呀!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鬼。
「救……救命……」又來了。
鬼會求救嗎?可能性很低,可見對方應該是人。
該不該過去看看?
畏怯的念頭理所當然佔了上風,然而身為「前任一幫之主」,她有義務關照道上的姊妹,尤其這串呼救的聲音委實耳熟極了,倘若對方以前跟著她混過,她明知人家有難還自顧自逃開,似乎少了點江湖道義。
管他的,除死無大事,先查清楚再說。
她使出吃奶的膽識挨進鐵皮屋,埋伏在屋內聆聽內部的動靜。
「我……好難過……救命……」聽起來只有一個人。
斂眉深呼吸一下,吞了口口水,腳尖輕輕頂高薄板門。「誰在裡面?」
小屋隱隱透出低暗搖影的蠟燭火光,沒人回答她。她探頭觀察敵情,蒙昧中瞟見一道蠕縮成團狀的人影臥在小行軍床上,屋內已經結滿蜘蛛網。她稍微推開門扇,對流的空氣揚起厚厚的灰塵。
「救……救我……」呻吟聲融人幾分求援成功的釋然,床上人兒勉強翻了個身。
斂眉掩唇,以免自己失聲叫出來。范君敏!
「小范,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小……小畢……」范君敏痛苦地朝她伸出手。斂眉眼尖,立刻瞄見她的衣袖高卷,手臂上點點滴滴佈滿青紫色的針孔。「救……救救我……」
「發生了什麼事?」她大驚失色,趕忙撲過床畔查看范君敏的情況。
探指測量她腕上的搏動,發覺她心脈振動速度快得離譜,而且皮膚觸手冰涼,臉蛋已經出現詭異的死灰色。
「小廖……打針……量打太多……」范君敏的唇角猝然吐出駭人的白泡泡。
「小范!」斂眉嚇呆了。她從末見過這等嚇人的陣仗,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一個口吐白沫的吸毒者。「小廖在哪裡?」
「怕……跑了……丟下我……」范君敏每次開口,白液就氾濫得益發離譜,終至她的話聲模糊。
「你別怕。」她努力嚥下噁心的反胃感。「我去找人來幫你。」
「不……不要告訴老師,會……會退學……」范君敏使出最後的力氣揪住她的衣角懇求。
「好,我不會告訴學校的人。」她倏忽覺得面頰濕濕涼涼,抬手撫觸,方才意識到自己驚駭的淚水不知何時已悄悄溜下來。「你再多撐一會兒,我下山打電話找朋友來接你。」
「不……不要走……」范君敏絕望地捉緊她。「我好怕……不想一個人死掉……」
她也很害怕呀!斂眉拭掉淚水,扶她在床上躺好。
「別怕,我馬上回來,相信我。」她勉強捺下慌亂的情緒,盡量以穩定的音量安撫同伴,可惜顫抖的手指洩漏她的秘密。「小范,你乖乖等我,我馬上找人來救你,打完電話後,一定立刻回來陪你。」
范君敏勉強扯出微笑,笑到半途,一口氣突然接不上來,兩眼猛然翻白。
來不及了!
她狂奔出小屋,飛下崎嶇的山道。
「救命呀!」
柔柔夜風依然拂掠著她的臉龐,她完全失去了剛才奔馳享樂的心情。
小范快死了!
淚水重新凝聚在他眼眶,阻礙她的視界,她的腳下絆到樹根,一個踉蹌幾乎跌倒,連忙揮臂拭去礙事的淚意,足下卻絲毫不敢停留。
誰來救她?小范快死了。
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碰觸到死亡的顏色,范君敏的眼球已經混濁,氣息短促,隨時都有心臟麻痺的可能。自己雖然討厭她,卻從未詛咒過她的死去。她不希望見到任何人離開人世。
救命,誰來救救她們?她好害怕。
斂眉奔近學校圍牆,返校的人潮早已散去,偌大的校園裡冷清清的。
怎麼辦?究竟該找誰?
淚光模糊中,瞥見公共電話的燈志,她恍如遇見救星,飛撲過去搶起話筒,腦中已然一團混亂,隨手摸了一元銅板拋進投幣孔裡,任憑直覺驅使的按下七個數字。
一聲、兩聲、三聲……快呀!快接電話!
「喂?」彼端終於響起熟悉,而且具有安撫作用的招呼。
時彥、時彥、時彥……
「喂,我是小畢,你快來呀!」她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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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急診室裡門庭冷落,僅有三兩位病人徘徊於迴廊間,時彥和斂眉枯守在手術室門外,盯緊牆上的「手術中」燈號,隨時等待它熄滅。
子夜一點,她苦苦等候了七十幾分鐘,精、氣、神接近耗竭的邊緣。
「累了?」時彥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
她頜首,靜靜吸取從他身上源源散發出來的力量。
「累了就合眼睡一下,等他們出來我再叫你。」他撫順她的髮絲,輕輕在她額際印下憐惜的親吻。
今晚真是累壞也嚇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