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付贖身銀,只求把阿瓦的賣身契拿到手,其他的我不追究。」
聞人復的表情很是恨鐵不成鋼,還有一股盛踏雪從未見過的邪佞。「你不覺得直接讓窯子關門,剷平它,更省事一些?」
第十章 好意難忽視(2)
盛踏雪一怔。
這孩子內心會不會暴力過度了?
她腦袋裡倏地浮現一個上輩子知悉的人,他能在上個瞬間還跟人笑語晏晏,下個瞬間冷酷無情的下令滅掉人全家,那同樣陰晴不定、冷血無情的感覺,怎麼也會在聞人復身上出現?
她很快甩脫莫名生出的思緒,不,應該只是瞬間的錯覺罷了。
就那一瞬間,聞人復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是不至於到害怕畏懼的感覺,但,她這是看出自己隱藏的黑暗血腥的個性嗎?
他目光緊緊鎖住盛踏雪,確定她沒有厭棄或避離的想法,像是想到什麼,帶著些悠然神往,很快又恢復原來平靜溫潤的氣息。
因為盛踏雪,聞人復釋出僅剩不多的耐心,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扶手。「那位姑娘的贖身銀是多少?」
流哥是混大的,三教九流的人看多了,方纔他是挨了溫故的拳頭,可真正讓他打心底發怵的是這少年。
這少年什麼都沒做,偏偏週身散發的氣質和犀利如刀刃的眼神就能震懾住所有的人,他直覺自己只要應錯一個字,頸項的人頭就會離他而去。
而他的直覺很少出錯。
只是這窯子裡的姑娘贖身銀真的完全不歸他管啊!
他也就那麼遲疑的一頓,已然磨去聞人復那比黃金還要珍貴的耐性。
「溫故,這件事你看著辦。」
溫故表情一喜,多久沒接到公子吩咐的任務了?每天就只能在這小村子遊蕩,骨頭都僵化了,亟需要拿人練一練,把手感找回來。
他的神情愉快至極,不待流哥反應,又把人拎走了。
屋子裡安靜了半晌,盛光耀夫妻被聞人復強勢逼壓的手段給駭得吶吶無語,幾句感謝支吾了半天才說完,就把堂屋讓了出來。
這少年的氣勢太強悍,他們真的扛不住,所幸女兒似乎無所感,就讓她幫著招呼貴客。
阿瓦是第一次見到聞人復,但是她知道自己因為這人和姑娘贖身有望,以後不用再像過街老鼠那樣躲躲藏藏,便臉上帶笑的去沏茶了。
如今的盛家,大富雖然還談不上,小康是構得上邊了,盛踏雪日前為著飲食極為挑剔的聞人復可能來訪,買了好幾兩貴森森的六安瓜片放在家裡,如今倒真是派上用場了。
「如何,這該合你的口味吧?」看著茶香裊裊,盛踏雪笑容諂媚,慇勤的將茶杯推了推。
「不過爾爾。」聞人復瞧著那香氣清高,色澤翠綠,形如蓮花的六安瓜片,並沒有順著她的意思把茶端起來喝。
這還爾爾?
盛踏雪討好的笑容微滯,她買的可是上好的六安瓜片,一兩茶葉要價六兩……好吧,還有那種十幾兩的,但她買不下手。
爾爾你的頭啦!品味太高的小孩一點都不可愛!不過,依照他那身家,想喝什麼沒有,的確看不上她買的茶葉……
「如果是你親自沏的茶,會比較合我胃口。」
「我沏茶的手藝也就一般般,絕對沒有阿瓦好。」
「六安瓜片最好喝的時候是第二泡。」
好吧,第二泡,他無非要她侍候他,泡就泡吧!
第一泡茶最終全進了盛踏雪的肚子,然後她親自提來裝熱水的小茶壺,給聞人復泡了茶。
「為一個丫頭卯上窯子那些無惡不作的打手,值得嗎?」
到底是誰給她勇氣,居然獨自對抗惡勢力?她上輩子也是這樣的人嗎?
他記憶中的她,許多事都是探聽而來的,沒有真正的相處過,現在能一點一滴去感受她的喜、她的愁和她的嗔怒,在在都讓他覺得有意思。
而經過端午那天,他更確定自己的選擇沒錯,等待是值得的。
聞人復隱去眼中的興味。
「不知道公子駕臨寒舍是?」
他真是閒來無事到她家泡茶聊天?自從端午過後,他們也有大半個月不見了,夜深人靜時,盛踏雪腦海偶爾還會浮現他那讓人心疼、強自壓抑徬徨的模樣。
捫心自問,她和他的相處,從一開始的排斥侷促,到現在的自在,對著他,她心裡好像越來越輕鬆,畢竟他對她的好,是讓決定這輩子不再談情、終身不嫁的她都無法忽視。
發現盛踏雪看自己看到出神,聞人復整個人變得柔軟親和不少,深邃得宛如藏有寶石的眼眸閃著光,讓盛踏雪整個沉溺了。
她的眼裡有著明顯的欣賞,如果說用皮相能吸引住她,進而對他產生感情,他也不反對。
只是,看見好看的人就走不動路,那往後要是有比他更加俊美的男人出現,他不就要被拋過牆了?
他被自己荒謬的想法逗笑了,甚至帶著自嘲。他聞人復是什麼人,需要擔心這不可能發生的事?她今生只能是他的。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
「當然不是。對了,我正想著要把晴姨的安息香餅送過去。」
「原來你還記得晴姨?她這些日子直叨念著你,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她,為什麼都不過去和她坐坐聊聊?」
自從宴席後,她一趟都沒來過府裡,晴姨的眼睛都要望穿了,這小女人真是忙著鑽進錢眼就出不來了。
「我只是忙了些。」盛踏雪不諱言現在賺錢是第一要務,但也覺得他講的不無道理。
「是都沒再去看看晴姨,明兒個我就把香餅送過去。」
聞人復回了她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
溫故回來的很快,手裡拿著阿瓦的賣身契,恭敬的遞給了聞人復。
聞人復什麼話也沒問,應該說他相信溫故的能力,再加上溫故明顯因為得到發洩,整個人都愉悅起來了。
聞人復直接把那張契紙遞到盛踏雪面前。
盛踏雪一臉和看到銀票一樣的高興表情,她對折又對折,仔細的收進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