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沒察覺自己的語氣,有多像指責不盡責妻子的丈夫。
她咬著唇,美眸有些心虛的閃爍著。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由明日起,你不得再獨自出門。」言下之意便是沒他陪,她哪兒都別想去。
擰起眉頭,周紫芯歎了口氣,幽幽的說:「我只是想幫你——」
楚天凜花錢如水,前陣子他販賣毒物所賺取來的萬兩黃金,如今剩一半不到,而她也很清楚他的錢是怎麼花的,不是賞給路邊乞丐,便是花在青樓裡,雖然心痛,但她還是咬著牙幫他。
既然他需要錢,她便幫他賺,這麼一來,他就沒理由繼續販毒了。
光聽這句話,楚天凜便證實了心中的疑惑。
「幫我什麼?」他瞇起雙眸,口氣陰森,「幫我賺錢?!」
她不答話,算是默認。
這讓他氣得差點沒七竅生煙。
「我是沒手沒腳,還是需要靠女人養的窩囊廢?我不是說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他氣得在房裡來回走著,最後停在她面前,肅著臉又說:「聽好!不准你再做這種事!」
她讓他覺得自己很廢,廢到他想抓狂!
即便心裡因他的話感到受傷,這一回周紫芯卻不退縮,挺起胸來打算和他力爭到底。
「的確,我什麼都不懂,不懂男人為何非要上青樓灑錢當大爺,但我不希望再見你去販毒。」心口一痛,她強持鎮定又道:「你不需要奴婢,那麼我就當你的搖錢樹,只要是任何能報答你恩情的方法,我都會去做。」
任何事?楚天凜眸光倏冷,瞪著她平靜的小臉。
「我爹是經商奇才,我打從六歲便跟在爹爹身邊學商,雖然懂得不是全部,卻也夠了,」她瞄了瞄桌上銀票的數目,「你曉得這十天我光是靠買、賣就賺了多少嗎?」
瞧他依舊沉著臉,周紫芯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著。
「白銀五千兩。光是十天,我就賺了五千兩。」她目光堅定的看著他,又說:「我在揚州買下的物品全是稀有之物,一些價值高的商品我會到較大的商舖賣,或是和他們換些當地特有的商品,而其他的,則和方才一樣在街上叫賣——」
發現他臉色更沉,她趕緊又道:「我曉得五千兩白銀比起你賣毒物所賺取的錢而言,只算是小數目,但你算算,若是你從商,十日五千兩,一旬會有多少?一年又會是多少?最重要的是——這算是正當生意。」
爹從小就誇她眼光獨到,挑選的商品幾乎都能為周府賺進大筆錢財,待她年滿十六之後,家裡的生意也全由她接手。她懂得如何為周府賺錢,自然也能為楚天凜賺錢,只為了讓他別再賣那些毒物。
楚天凜抿著唇,腦中想的根本不是她跑去叫賣這事,而是她方纔的那句—
只要是任何能報答你恩情的方法,我都會去做。
他終於曉得自己為何無法對她和顏悅色,因為這丫頭永遠有辦法把他氣得牙癢癢,直想咬人!
她跟著他是為了報恩,她逆來順受是為了報恩!這麼說來,她那日的主動獻身也該死的是為了報恩?
天殺的!他真不知該惱她的冥頑不靈,還是該慶幸自己沒真的將她給吃到一根骨頭都不剩?
然而,充斥在他心頭的不是惱火、不是慶幸,而是淡淡的失落與悵然。
他本以為,她對他,多少是有著和他一樣的情愫,沒想到——
只是恩情罷了。
第7章(1)
望著楚天凜駕馬的背影,周紫芯窩在馬車內、雙手環著身子,輕歎一口氣。
「唉!」她又惹他生氣了。
那日他雖沒再對她大吼大叫,卻不准她再獨自外出、不准她再提那生財大計、不准她——再插手管他的事。
然後,他一連數天不和她說話,徹底漠視她的存在。
她不懂,楚天凜為何這麼討厭她?
咬著粉唇,周紫芯很難過,心口的悶痛由那日起便一直持續著,不論她怎麼壓抑,那股痛就像無孔不入,霸佔著她所有的思緒。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開心?才能讓他恢復成之前那個笑容常在、溫和體貼的楚天凜?
還是說——只要她離開,他才會快樂?
心頭因這猜測而更加悶痛,尤其他連日來的疏離,她幾乎能篤定這個決定就是他想要的。
離開——嗎?
馬車停下,周紫芯也拉回思緒,隨著他下馬車,進到他們今夜打尖的客棧。
抬首看了看外頭的昏黃天色,現在時辰尚早,還不到用晚膳的時間,拉回目光,她望著由櫃檯走回身邊的楚天凜,輕聲問:「有房嗎?」
淡瞥她一眼,點頭。
他還是不願和她說話。垂下螓首,她壓下心頭的難受,要拿起桌上包袱時,卻不小心和他伸來的手碰個正著。
楚天凜的反應先是一僵,而後避開她的手,直接拿起兩人的包袱,越過她走上樓。
他的反應讓周紫芯心裡更加難過,但她仍是一臉淡然,默默跟在他身後。
在他要進房前,她連忙說:「後面有座湖,我能不能去走走?」
這些日子悶壞她了,他的漠視讓她快喘不過氣,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回頭看她,楚天凜正要開口拒絕,卻看她一臉黯然神傷,頓時軟了心。
「——只在湖旁?」他冷聲問。
她用力頷首,「嗯,只在湖旁,我不會走遠。」
回頭看了眼房裡正對湖畔的窗戶,確定能掌握她的行蹤後,才點頭答應,「半個時辰,別超過。」
「謝謝。」她斂下眼睫,輕聲道謝。
楚天凜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進房,當著她的面關上房門。
他果然很討厭她——
看著緊閉的房門,周紫芯難掩神傷的下樓,往客棧後方的湖泊走去。
聽著門外走遠的腳步聲,楚天凜冷凝的臉色這才卸下,露出十分懊惱的神情。
「可惡的丫頭,做啥露出那種表情——」腦海浮出她那泫然欲泣的神情,他心口一揪,挫敗的立於窗口前,眺望著那抹紫影緩緩走到湖邊垂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