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看著這一幕,她心裡漲起一股熟悉的暖流,那暖流愈來愈滿,最後好似心底再也承載不住,在她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時,淚水便這麼落了下來。
「我真的不知道——」她從不是失控的人,她冷靜、理性,除了那夜對楚天凜投懷送抱之外,她從不曾如此失控——
她究竟是怎麼了?
自眼眶湧現的淚水猶如源源不絕的流泉,染濕了她的衣、燙傷了他的心。
見她哭成了淚人兒,所有不悅、惱怒與對她的怨懟,全被他拋諸腦後。
「別哭,別再哭了——」他慌了手腳,最後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中,寬厚的掌輕輕撫拍著她的背,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這份溫柔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無聲的哭泣漸漸變成小聲的啜泣。
聽著她哽咽的哭聲,楚天凜心一痛,攪盡腦汁想著安慰的話。
誰知對哄女人一向得心應手的他,此時卻半句話都擠不出來,只能無措的拍著她的背,嗓音溫柔無比的在她耳邊喃著,「別哭——紫芯,別哭了,算我求你了——」
他無法忍受女人哭泣,特別是周紫芯,她的淚水比任何毒物都還厲害,光是一滴,就足以蝕心鑽肺,讓他痛不欲生。
時間就在周紫芯的哭泣中慢慢流逝。
後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止住了淚,但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而哭。
她想起了她初見楚天凜的那一日。
那一日,太陽就像今日這般燦爛,透過窗欞,照耀在楚天凜俊美的側顏上。他的笑容就像今日的燦陽,替她驅逐黑暗,照亮了一切,溫暖了她的心,讓她感動得紅了眼眶——
耗費一個多時辰,他們終於爬完這一千一百一十一階的如意梯,在這時間裡,還包括她莫名哭泣的那一段。
眺望著枝葉茂盛,靜立在雲霧中,幾乎遮去半片天的千年神木,周紫芯覺得自己走到險些軟下的雙腿總算是值得了。
「姑娘,要不要許個願?咱兒這有筆墨及布條,只要三文錢,許個願,很划算的!」
周紫芯一聽,這才收回目光,踱步朝小攤販走去,由懷中掏出六文錢,「這是六文錢,我能不能許兩個願?」
她不是貪心,只是有兩個非許不可的願望。
小攤老闆雙眼一亮,連忙收下錢,「行!當然行!姑娘要許幾個願都成,來,這是筆墨和布條,只要將願望寫上,綁上樹頭就成了。」
「嗯。」她坐上矮凳,拿起筆準備落下時,突然感到一片陰影罩在自己身上,她反射性抬頭,望進楚天凜漆黑如夜的雙眸,粉頰頓時一紅,她想起自己方才哭倒在他懷中的狀況。
「你——」剛才情況太過尷尬,她才刻意忽略他的存在,可現下眼都對上了,她只得清清嗓,努力維持平靜,輕聲問:「你也要許願嗎?」
搖搖頭,楚天凜專注盯著她略腫的眼皮,「不了,你許。」
「喔。」她回過身,再次舉筆,卻發現那陰影仍在,且是不偏不倚的遮去她頭上的日光。
她再次回身,吶吶的說:「能不能——請你先到旁邊?」
楚天凜挑眉,「為何?」
「我要許願。」
「我知道,筆在你手上,我又沒攔你。」
周紫芯紅著臉,抿抿唇,挫敗的又說:「你在,我就寫不出來。」
他這麼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瞧,要她如何寫?
聳聳肩,楚天凜不置可否的旋過身,沒走遠,只是背著她。
粉唇微張,她本想叫他走遠點,想想,還是作罷。
至少他沒再盯著她瞧,她不該要求太多。
微風輕掠衣裙,周紫芯低頭專心的寫著,髮絲滑落露出柔美優雅的頸弧,那恬靜嫻雅的側顏讓偷偷回頭看她的楚天凜恍了神。
心還因為她方纔的哭泣而疼著,他知道周紫芯這陣子很不開心,卻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她會難過到當眾哭泣。
是因為他嗎?
搞不好是。他對她不夠好、不溫柔、不體貼,她或許是被迫和他一塊走上這如意梯而感到委屈,所以才難過的哭了出來。
薄唇抿成了一直線,楚天凜眼中寫著無奈及掙扎。
或許,他該放了她。孟修對她是極盡呵護及疼愛,且他們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若周紫芯嫁給他,應該能得到幸福——
然而光是想像她偎在孟修懷中的畫面,他便遏止不住滿腔怒火。
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應當就是用來形容他!當初他用盡法子想趕她走,現下卻成了他霸著她不肯放手,唉——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對?
將布條系成結,周紫芯一抬首就見楚天凜眉心緊擰,神情諱莫如深的盯著她瞧,她心一驚,雙手下意識的緊握著布條。
他看到了嗎?看見她寫下的心願——
「姑娘,你寫好了是不?寫好了就能拿到神木前去掛上,據說掛得愈高,願望實現得愈快,你可以試試。」小攤老闆見她掐著布條,一臉不知所措,好心上前解釋。
他的聲音同時拉回兩人的思緒,周紫芯倉皇回頭道謝後,腳步有些慌亂的來到神木下方。
這是一棵千年樟木,樹幹粗大,盤根錯節,穩如泰山。
樹旁擺著十來個木架子,上頭結了滿滿的白布條,有的大大方方的攤開任人瀏覽,有的則打了個結,系得緊密不讓人瞧,也有人捨木架不用,想盡方法將寫滿心願的布條往掩在雲霧裡的樹枝扔去。
仰著頭,周紫芯擰起了眉心。
這麼高,她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她的心願結在最上頭?
「想不想繫在最頂端?」
耳邊傳來楚天凜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她驀然回頭,驚覺他就站在身後一步之處,讓她就這麼硬生生的一臉撞上他寬厚的胸膛,隨後又向後彈去,眼看就要跌落在地。
「啊—」她驚呼出聲。
好在,楚天凜及時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攬抱入懷。
「你怎麼搞的,站都站不穩?」責備的話才出口,他馬上就後悔了,懊惱的暗咒自己,他連忙緩聲又問:「有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