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半個小時後,對街的酒吧裡多了四條大漢,以及一個聲音低沉、相貌威武的瘦小「男人」,坐在桌子旁等早餐送上來。
酒吧裡的人超出她想像的多,位子幾乎都坐滿了,其中有七成是泰緬人士,其他三成則黃白黑人都有。
每個人都很專注於自己的食物,卻又敏銳地在監測隔桌的舉動,使得店內的氣氛熱絡中蘊出幾絲詭異。
須臾問,店主人端來五盤烏漆抹黑的食物,和一個消息。
「關,芮德昨天半夜進城了,人還在樓上睡覺,一會兒便下來。」
「知道了。」他點點頭。
酒吧的二樓也是旅店,芮德習慣投宿在此處。
「芮德……唔,芮德是誰?」一開口冒出來的是陌生男音,她自己都嚇一跳。
「逢衛那件案子的仲介人。」老尚低聲回答。
四個大男人開始埋頭苦吃。
巫晶媚拿起叉子戳戳一根疑似肉類製品的焦炭,不太確定應不應該把它塞進肚子裡。再看看其他人,這些形狀詭異的食物似乎一點都不會困擾他們。
「全吃下去!」關城低聲命令。
「現在不吃,接下來不知道何時才有熱食。」阿湯好心加一句。
「好……」她遲疑了一下,慢慢地咬了一小塊。
原來是培根和煎蛋!她鬆了口氣,其實味道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噁心,只是賣相看起來很可怕而已。
四個大男人唏哩呼嚕就吃完了,她的盤子裡還剩下一半,這時老闆又端來五杯冷飲。
巫晶媚盯著那杯淡黃色的半透明液體,看起來……實在……很像……尿液!
四個男人若無其事地灌下去。她掙扎片刻,好吧!入境隨俗。
啊,原來只是稀釋過度的鳳梨芒果汁,並不難喝,老闆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弄得這麼可怕呢?若讓她在這裡開一間咖啡屋,鐵定會狂銷熱賣。
她才剛放下杯子,一陣香風突然掩過來。
「關。」
然後,一聲甜膩的嬌喚聲,伴隨著一道玲瓏的倩影,跳上她老公的大腿,紅唇熱情如火地蓋下去。
旁邊三個男人拚命盯著空空的杯子,不敢看巫晶媚的表情。
「芮德,住手!」關城狼狽地推開她,再偷瞄妻子一眼。
她鎮定如常。
「怎麼了?對人家這麼凶!」大美人上半身被推開了,下半身仍固執地盤坐在他大腿上。
原來鼎鼎大名的「芮德先生」是位美嬌娘,很好,非常好!巫晶媚在大鬍子底下甜甜一笑。
「這個人是誰?」芮德注意到他們的新成員。
「他是……呃,小巫,是我們的新同伴。」阿湯咳兩聲。
「你們又找了新人?」芮德千嬌百媚地倚在關城胸前,「小巫,你的專長是什麼?」
「專長?」巫晶媚的口氣越冷靜,她老公的背上冷汗就冒得越洶湧。
「例如大德力大如牛,逢衛專精電子機械,阿湯搜集情報無人能出其右,老尚打巷戰是第一把交椅,關城啥都通一點,那你呢?」芮德感興趣地問。
「我會烘培。」她淡淡回道。
「烘焙?」芮德楞了一下,轉向關城。「你們特地找一個人負責刑求?」
「相信我,吃我烤出來的東西絕對不是刑求!」巫晶媚的俏眸驟降到零下三十度。
「……所以,你們替自己找了一個廚師?」芮德茫然道。
「妳那頭有什麼新消息快報告上來,別人的事不必管太多。」關城趕快在情況變調之前介入,把腿上的粘人精弄到旁邊那張椅子去。
芮德不悅地瞋他一眼,從豐偉的胸前抽出一張薄紙。
「老尚要的山寨地形圖,我已經幫你們弄來了。」
「謝謝,交給我就行了。」老尚主動去接,換來佳人一個白眼。
「我是遞給你的嗎?」
其他人看向關城。他如果敢當著老婆的面,接過其他女人「那個地方」抽出來的物事,準有好戲看。
「妳可以走了。」關城理都不理。
「沒良心的男人,虧我們以前那樣好過……」芮德撅著唇,好哀怨地瞪睨他。
「那麼久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他再瞄老婆一眼。
「講這樣!」芮德迅雷不及掩耳的坐回他大腿上。「也沒多久以前,是去年發生的吧?」
「我去年人在非洲,見都沒見過妳!」關城緊急報告給旁邊那個大鬍子聽。
「那就是前年囉?總之有一次,我們倆一起順著湄南河進入越南,你好不害臊,把人家壓在船舷上,掀起人家的裙子就直接……」
「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連忙強調,用力向老婆大人點個頭。
「十幾年前啊?」巫晶媚愉悅地啜口果汁。
「明明是五年前的事,你這個壞蛋,吃干抹淨就不認帳了。」芮德嬌聲抗議。
「十年前,我保證是十年前!」十年前他們還未相識,她不能現在翻他的舊帳!
芮德被他的撇清惹惱了。「讓我想想我們那一次去越南做什麼……好像是英國人的鼠疫菌被偷到亞洲的黑市販賣,你們去把它追回來。湯,那一趟你屁股還中了一槍,你一定記得最清楚!我問你,這是哪一年的事?」
阿湯下意識回答:「一九九四……」
完了。關城的眼睛幾乎將他凌遲成碎片。
他們是在同一年開始交往的。
巫晶媚平靜地拿起刀叉,開始「鋸」盤子裡沒吃完的培根。
嘰、嘰、嘰——尖銳的拉割聲讓人牙根發酸。
「OK,那就是九年前!那又如何呢?妳自己算算日子!」該死,他們當時根本還沒結婚!而且才剛交往不久而已,他怎麼知道自己幾個月之後會娶她呢?
他以性命做擔保,結婚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偷腥過!
「還敢說!你這個壞蛋!冷落了人家這麼多年,還敢叫人家算日子!」芮德在他的腿上扭來扭去。
「妳給我下去!」關城咬牙切齒地死瞪這株罌粟花。
「我吃飽了,我先回旅館去。」巫晶媚放下刀叉,神色安詳。
滿桌男人卻有一種天即將塌下來的恐怖感。風雨前的平靜,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