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禮貌,她想給傑瑞留張紙條。
撕下寫了「Thank you」的紙張,她將它對摺,然後遞給了櫃檯小姐,「麻煩你幫我交給摩羅爾先生。」
櫃檯小姐先是一頓,旋即微笑的收下紙條,「我一定會交到他手上的。」
「謝謝。」說完,她轉身就走。
可一轉身,她又改變心意了。
幹麼謝他?幹麼特地寫張紙條給他,搞得藕斷絲連似的,他們之間不是該切割得乾淨俐落嗎?
喔,毛真妍,你到底在蠢什麼?忖著,她又轉身,「抱歉,請把紙條還給我。」
櫃檯小姐又一怔,疑惑的看著她。
「喔,好的。」雖然覺得三心二意的她有點奇怪,櫃檯小姐還是將已經收進口袋裡的紙條交還給她。
拿回紙條,毛真妍將它揉了揉,然後塞進牛仔褲的後口袋裡。
她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懸崖勒馬。
翌日,她再次前往舊橋拜訪雷多。
幸運地,這次她沒看見可惡的前夫,而店裡也沒有客人。
「你早,貝裡尼先生。」她走進店裡,帶著她來此途中買的一束鮮花,「這是給你的。」
正在整理玻璃櫃裡飾品的雷多放下手邊的工作,朝她迎了過來。
接過她送的花,他笑咪咪的捧著她的臉,在頰上輕輕的吻了一記。
「親愛的,你真是貼心。」說著,他找了個空瓶,倒了些水,然後將花隨意的擺了進去。
她很高興他喜歡那些花,更高興的是,他心情不錯。
「貝裡尼先生,我……」
「坐下吧。」雷多指著放在牆邊、看起來有點年紀的老木椅。
「喔,謝謝。」她坐了下來,不知怎地竟覺得有點不安。
貝裡尼先生知道她不是客人,也知道她為何而來,那麼她是該單刀直入的切入正題?還是先跟他天南地北的聊一下,培養感情?
正忖著,雷多已走向她,並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笑看著她,「來了三天,一切還好吧?」
「嗯,一切都好。」
他續問:「蜜月旅行之後,你來過佛羅倫斯嗎?」
她一怔。他居然知道她蜜月旅行時來過這裡?不用說,一定是傑瑞告訴他的。
老天,那傢伙到底還跟貝裡尼先生說了哪些事?
「沒,我一直沒機會再來。」她回答。
他瞇起眼睛笑著,促狹的問:「是怕觸景傷情嗎?」
她尷尬的一咳,一臉苦笑。
「貝裡尼先生,傑瑞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說。」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她,「關於他最愛的女孩。」
最愛的女孩?傑瑞是這麼形容她的?她在他心裡還有這樣的地位?不由自主地,她的心頭一陣顫悸。
「親愛的,聽說是你提離婚的?」
「是的。」她老實的承認。
「為什麼?」他疑惑的問:「老實說,我覺得你們十分登對。」
她蹙眉一笑,「貝裡尼先生,我們根本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所以,你是因為這樣才跟他分手的?」
她想了一下,「也許吧,我們出身背景不同,成長環境不同,價值觀及生活態度也不同。」
雷多沒接話,一臉鼓勵她繼續說的表情。
於是,她續道:「我們在還沒完全瞭解雙方之前便被熱情沖昏頭而結婚,那是一段注定要失敗的婚姻。」
「失敗?」雷多呵呵一笑,「親愛的,世界上沒有失敗的婚姻,只有被放棄的愛情。」
她微頓,疑惑的抬頭。
「告訴我,你為什麼喜歡我的東西。」
她稍微整理一下思緒,小心又誠摯的回答著他的問題。「我喜歡你總能將不同元素做最和諧、最完美的結合,它們總是超出人們的想像,美好而溫柔的揉合在一起,讓人忘了它們是多麼的不同。」
雷多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慈祥和藹的微笑,既像良師也像慈父。
「是的,那正是我想傳達的,如同兩個南轅北轍之人的結合,我深信縱使是再迥異的物質,只要有心、用心,便能將之結合,就像你跟傑瑞。」
聞言,她心頭一撼。
天啊,貝裡尼先生在說什麼?她是來跟他談生意的,怎麼他……
「貝裡尼先生,」她立刻試著將話題轉移,「我們公司是真的……」
「你逃開了?」他清澄而率直的目光鎖住了她。
迎上他的眸子,她一震。「貝裡尼先生?」
「我敢說,」他眼底有著一絲憐惜,「跟傑瑞離婚後,你一直逃避著任何再墜入情網的機會及可能。」
被他一語道中,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害怕失敗,害怕受傷,但其實你只是放棄成功的可能。」
毛真妍眉心一斂,眼瞼低垂。
她沒失敗,只是放棄了?不,她明明努力過,可是……
「喔,孩子……」看見她那委屈極了的表情,雷多語帶歉意的輕捧起她的臉,「我絕對不是在怪你。」
「貝裡尼先生,我跟傑瑞的事跟我們要談的公事相關嗎?」她輕問。
雷多微頓,搖頭道:「不,並不相關,我只是從他那兒聽了太多關於你,以及你們的事。」
「那會影響你對我以及我所代表的公司的看法嗎?」
「親愛的,」他蹙眉一笑,「我從傑瑞那兒聽到的,都是好事。」
她一怔,「咦?」
「他告訴我你們初次相見是在深秋,他形容當時的你是什麼樣子,告訴我他是如何的對你一見鍾情並深深著迷。」雷多深深的注視著她,彷彿要望進她眼底深處、心靈深處一般,「他說他無可救藥的愛上你,說他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可他總是讓你失望、讓你生氣、讓你痛苦,對此,他一直感到遺憾和歉疚。」
從他口中聽到這些,毛真妍的心一下一下的緊揪著。
傑瑞對貝裡尼先生說的那些話裡充滿他對她的愛、不捨及歉意,而沒有任何的不滿、憤怒及抱怨。
真的嗎?他對她從沒有一點點不滿的情緒——在她對他擺臉色或是冷戰時?
她一直覺得他可惡,但聽完貝裡尼先生這些話後,她竟覺得可惡的或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