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東西正因為結合了不同物質才碰撞出美麗的火花,愛情跟婚姻也是,若它有一絲可貴,那一定是因為南轅北轍的兩人願意為愛而接受對方、欣賞對方。」雷多抬起她的下巴,笑看著她,「孩子,你放棄愛情了嗎?」
第3章(2)
「……」她語塞。
是的,她放棄愛情,她不要它了。
十年來,她沒愛上誰,也沒讓誰接近她,她不想失敗,也不想再因為誰而傷心難過。
「若你已經不敢愛了,又怎麼能理解我的作品?」他將手放下,「親愛的,我的作品裡可是充滿濃烈的愛呀。」
她一震。他說她不懂他的作品?他的意思是,他不想把代理權交給不懂他的人嗎?
「貝裡尼先生,」她急著向他解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早在兩年前就……」
她沒繼續說下去,因為雷多以眼神打斷了她。
「嚴格來說,我還沒把代理權給傑瑞,也許你還有機會說服我,」他站了起來,「今天你就先回去,好好的把自己的心給打掃一下。」
說著,他唇角輕揚,手指著她的心臟,「這裡堆積太多東西,可是會影響腦袋瓜喔。」
毛真妍不斷的想起雷多對她說的那番話,當然,也想起了傑瑞。
從公正的第三者那兒聽到關於他的種種,總覺得像是在認識一個她從來都不認識的人一般。
傑瑞對她從來沒有半點不滿,甚至是憤怒及抱怨嗎?在他心裡,不管是笑著的她,還是生氣的她,都是美好的?
糟糕,她的心因此而糾結了。
分開十年,為何他還是能如此擾亂著她?難道她從沒真正的放下?
不行,她得理智一點。
十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他們有各自的生活事業、家人以及朋友,而它們毫無交集之處——直到她發現他是東方之心的執行長,而且正準備跟她爭奪「Heart of Firenze」的代理權。
在這漫長的十年間,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一無所知。
從前那個爽朗直率,有時直接得有點白目的他,在經過這麼多年的商場洗禮後,也許早已變成一個為達目的而可以言不由衷的騙子。
不管他對貝裡尼先生說了什麼,那都未必是真的。
對,這或許是他的伎倆,她絕不能上當。
現在她必須將所有心思用在工作上,那些過去的恩怨情仇、愛恨嗔癡,都該讓它隨風而逝。
於是,她利用時間去參觀了聖母百花教堂及鄰近的學院美術館,接著又到聖羅倫佐市集逛一些專賣藝品和飾品的小店。
稍晚,她在市集吃了晚餐,然後返回旅館,跟助理在線上討論了一些正在進行的Case。
之後,她洗了個澡,正準備就寢時,有人打了電話給她。
「Kate,是我。」
她立刻就聽出是馬克.貝伍。
「嘿,馬克,你怎麼會……」
「是老方告訴我的。」他口中的老方就是方靜山。
馬克在台灣已經待了好幾年,他的中文流利,跟毛真妍交談時大都是中英語夾雜。
「一切都好嗎?」馬克語帶關心地詢問。
「托福,一切都好。」她把手機換到另一邊,「你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沒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剛認識不久時,他的用語總是謹慎而含蓄,像是擔心太單刀直入的說法及行動會嚇到她。
可兩年多下來,他偶爾也會說出一些直接而熱情的話語。
只是,那並未打動她。
「Kate,」電話那頭的他微頓,「我們已經認識兩年多了,對吧?」
「是的。」
「我還是沒有半點機會嗎?」他聲線裡帶著一絲的落寞及悵然,「你不能給我愛你、照顧你的機會嗎?」
她微怔,沉默了下。
「馬克,你是個好人,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她衷心的勸道。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後問:「你心裡有人?」
「我心裡堆積了太多東西。」她微微蹙眉回答,「而那讓我無暇顧及其他。」
「你從不打開心門。」他渴望瞭解她、親近她。「被關在那扇門裡的到底是什麼?」
被她關在心門裡的是什麼?這麼多年下來,其實她自己也已經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扇門裡關著比猛獸、比怪物還要可怕的東西,一旦打開門,她平靜的生活將再起波瀾。
而那是她極力想要避免的事。
「馬克,我真的很抱歉。」
電話那頭的他又沉默了好半晌。終於,她聽到他幽幽一歎。
「Kate,不管如何,請你記得我還在等著你,好嗎?」
「馬克……」
「我不是存心給你壓力,只希望當你倦了,終於想找個肩膀依靠時,我是你的首選。」
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不語。
「不打擾你休息,回來時讓我知道,可以嗎?」
「嗯。」猶豫了兩秒,她答應了他這個最微小的要求。
「晚安。」他輕聲道。
結束了通話,毛真妍心情有些沉重。
他不想給她壓力,但事實是,當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愛著時,那便是壓力。
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她拒絕馬克這位黃金單身漢,是因為她在乎他有過一次婚姻,而且有個八歲女兒。
但事實是,她害怕再進入一段婚姻裡,因為她永遠不會知道之後等著她的是什麼。
如果結果又不如她所預期,不是她要的,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呢?
同文同種的婚姻就已經夠複雜,更何況是跨越種族和文化的結合,她看過太多失敗的例子,她便是其中之一。
老天,怎麼她覺得這趟佛羅倫斯之行,真正讓她頭大的不是公事,而是那些封印在她心裡多年的往事呢?
她躺下,兩隻眼睛亮亮的看著天花板,過了好久才慢慢的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間,她隱約聽到房門外的騷動。
還不知道那是真是幻,就聽到砰砰砰的巨大聲響。她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現有人在大力的拍打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