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長也長不了東家這身高,你還是繼續當只小麻雀在東家身邊蹦蹦跳跳就好。」
「小麻雀又怎麼了?就因為是小麻雀才愛吃這些。」唐珺瑤說完,又多丟了幾顆蠶豆入口。
趙東貴想阻止又拿她沒辦法,心疼得不行,幸好唐珺瑤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把裝著蠶豆的紙包丟回給趙東貴後,就往廣場的另一頭跑去。
趙東貴雖然慶幸他的吃食免遭唐珺瑤的毒手,但還是好奇她怎麼就這麼跑了,季天祐往她跑去的方向看,了然一笑。
「珺瑤她從小就愛聽說書。」
原來是說書的啊!見東家往人群走去,捧著一大堆吃食的趙東貴也跟著走上前,只是才剛走進人群,一聽清說書人在說什麼,他覷了東家一眼,偷偷在心裡歎了氣,東家最不愛聽人吹捧戰事了。
戰場上的幾場戰役慢慢在民間流傳開,說書人為了吸引人潮,大多加油添醋把那些慘烈的戰役形容得十分輝煌,把我朝的軍士說得有如天降神兵,好似沒費一兵一卒就能神奇地打贏這些戰役一般,歌功頌德的是領兵的將領,忽略了底層兵士拿命拚搏的驚險及犧牲。
季天祐不悅地扯著唐珺瑤的手臂想走開,唐珺瑤不解,回頭望著跟在他們身後的趙東貴。趙東貴只是一臉無奈,做了一個誇張的歎息動作,唐珺瑤便回頭,不再多說的被季天祐拉著走。
在回赤水村的路上,唐珺瑤只是靜靜地看著沉著臉盯著前方的季天祐,幾次話都到嘴邊了,終究還是嚥了下去。
最後,是季天祐先打破了沉默,「珺瑤,那些說書人所說的根本不是戰場上真實的情況,要聽說書就別聽這種故事,免得他們見有人聽,編出更誇張的故事。」
「說書人也是在歌頌戰場上的將領,他們值得被歌頌。」
「兩軍互戰,將士身上沾染的全是敵軍及同袍的血,這不是值得被歌頌的事,這些故事忽略了士兵們的犧牲,你身在南方所以沒有深刻的體認,但這些故事聽在陣亡士兵家屬的耳中,別說欣慰,更像是刀割一般的痛。」
季天祐雖只是統領約莫百名兵士的校尉,但也算是個將領,在這些故事裡他也是被歌頌的一分子,可他完全不能接受。
「季大哥,戰場上總有犧牲……」
「何家弟妹,別說了。」趙東貴制止她,因為他知道東家不愛聽這些。
老實說,百姓對軍士的歌功頌德他向來是與有榮焉的,但東家不同,他身為校尉是決策者,不像他們是執行者,有很多殺孽都是歸咎在決策者的身上,而非執行者。
唐珺瑤忍不住想,季天祐常常夢魘,會不會是因為在戰場上犯下的殺戮導致的,
可她只想告訴季天祐,那些殺戮雖然可怕,但為了保家衛國,他們卻是可敬的,他不該因此而自責。
以往何家吃食攤賣的香煎蓮藕餅多賣給過路客,是以能填飽肚子為主要,但這會兒要在慶典上賣,就必須靠著賣相來吸引來客。
唐珺瑤有足夠的自信她所做的吃食絕對好吃,但賣相就得靠他人評比了,所以她近日一早起來備完吃食攤的材料後,就一頭栽進廚房試做各式吃食,常常一回神,就發現做出了吃也吃不完的點心。
她的手藝是好,但何昆及花氏吃多了也不免苦了一張臉。
最後是何昆想到了季家莊裡工人多,不如就送去莊園裡分給大夥兒吃吧。
所以唐珺瑤便決定,讓身為工頭的何昆把這些點心當成嘉獎,只要他認為夠盡責的人,便能得到一紙包的點心,然後每日何昆回家,再把工人們吃完的反應告訴她,藉此挑選出要評比用的點心。
這天,是她實行這計劃的最後一日,若今天大夥兒的評價還是不錯,那麼三樣參加評比的蒸品就能夠定下了。
「各位鄉親,可別因為珺瑤是我兒媳婦就什麼都不敢說,好吃不好吃可得實說啊!」
「瑤丫頭的手藝還用說嗎?肯定好吃。」
「這回不同,今天做的這些點心,她會挑出其中三款參加評比,一旦評比過了,在慶典上也會賣這三款。」
「那豈不是機密了?」其一名工人忍不住誇張的說,惹來了其他人發笑,但大夥兒心裡更多的是感激唐珺瑤及何昆對他們的信任。雖然何昆是因為他們盡責才額外發獎賞,但盡責本就是本分。
給人做工幾十年,他們從來只聽過立功得獎賞的,就沒聽過光盡責能有賞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雖然季家莊裡的工人的確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但至少何昆信任的這些人,每個都恪守本分,不會因為何昆的特別對待就認為理所當然,也因為何昆帶人同時帶心,所以張管事及東家都很信任他。
「今天挑出了想賣的,會不會以後我們就吃不到了啊?」
何昆看他們一個個失望的表情,實在為兒媳感到得意,「放心,珺瑤她還要再挑三款煎品。」
「那我們還能有得吃,太好了。」
何昆佯怒著一張臉,假意斥責,「呸!你們可真看得起自己,別忘了這可是獎賞,不是每天都吃得到的。」
「說來縣太爺雖然無能,但幸好五奇寺知道百姓的艱苦,這回的評比肯定是五奇寺的主意,縣太爺不好拂了五奇寺的面子,才會答應,這回不用送銀子進縣衙,只要能過得了評比,都能在寺前廣場擺攤子了。」一個名叫黃全的工人有感而發地突然說起。
「怎麼,你又沒有瑤丫頭的本事,也想參加評比擺攤啊?」
「我這不是在感歎幸好有這機會,瑤丫頭才有機會出頭嗎!就我,全身上下大概只有一個說故事的本領可以說嘴了。」
何昆聽到這裡也好奇了,「阿全,你會說書?」
「我爹娘在家鄉是個演皮影戲的,小時候我被爹娘帶著四海為家,有時都睡在戲箱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