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珺瑤的娘家雖不是十分富有,但也能供她生活無虞,來到婆家一開始也沒吃到苦,本以為養家餬口這事離她甚遠,卻沒想到何禧川會偷走了公婆的房地契,賣了何家僅剩的家產後逃家。
此時一陣敲門聲把陷入沉思的唐珺瑤嚇醒,就怕又是有人要來抓她,直到認出這聲音是住在隔壁的大妞,她才放心的開了門。
「瑤姊姊,你聽說了嗎?宋氏的莊園被賣出去了。」
唐珺瑤搖了搖頭,才拉著大妞進門。
何家的桌上總會擺著一壺茶,那是唐珺瑤配合季節調配的,她給大妞倒了一杯。
「聽說宋氏的莊園開價可不低,想不到這麼快就有買主了。」
大妞喝完了一杯,才又接著說:「聽說是打過仗的將士,得了朝廷分發的賞賜之後,拿賞賜來買下莊園的,談了好一陣子,今天確定簽下了。瑤姊姊,是戰爭英雄啊,應該得了不少賞賜吧!」
「戰爭之前,邊境的人民就頗受敵國侵略所苦,五年前朝廷忍無可忍正式開戰,雖然戰得艱困,但最後還是打勝了仗,所以舉國上下對這些上陣殺敵的軍士都是感激涕零的,多得些賞賜也應當。」唐珺瑤的娘家就在北方,深知敵國侵犯邊境時百姓的驚懼,所以對這些將士,百姓應該沒有一個是不佩服的。
「聽說買下莊園的新東家遷入後會招工,你要不要勸勸你公婆把那個敗家子找回來,去莊園尋個工作?」
大妞知道自己有些多管閒事,但她就是這個性子,改不了的。
何家過去在赤水村有幾塊田都是租給人耕種的,何家剛搬來時,村裡人誰也不知道何家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為了替二兒子治病賣光了家產才到赤水村安身。而何家大兒子不學無術,游手好閒,至今沒人敢把閨女嫁他;何家二媳婦倒是美麗賢淑,人前人後侍奉公婆至孝,何家兩老對這個兒媳婦都是讚不絕口。
因幾個月前,何禧川偷賣了家裡的小院和田,多虧村長作主,何家人才搬進大妞家隔壁正好是沒主的破茅草屋,唐珺瑤又運用做吃食的好手藝與公婆在村子外官道上擺吃食攤,日子才總算過得去。
想到唐珺瑤的辛勞,大妞替她覺得委屈。
唐珺瑤當然沒有生大妞的氣,露出淺淺的微笑,心頭原有的驚懼洗去大半。
對!她沒什麼好怕的,這世上有王法,有這麼多人護著她,那些人想抓她賣進青樓可沒這麼容易。
「我大伯的事你就別多想了,倒是大妞,我有件事麻煩你,若是這段時間有人上門來找麻煩,你可得幫我喊村子裡的大哥、大叔們來幫忙,事後我一定家家戶戶送吃食答謝。」
「發生什麼事了,你說給我聽聽?」
唐珺瑤一是想給公婆留個面子,畢竟他人再怎麼罵大伯,丟臉的總是公婆,二是大伯想把她賣進青樓這種事,她真說不出口。「也沒什麼,就是我大伯把田宅賣了就逃家,我擔心後頭還有事。」
「就何禧川那爛人,事可多了,若是何叔何嬸能早早報官抓了他,你家或許還有幾年清靜日子過。」
唐珺瑤怎不知這個理,可何家就只剩這獨苗了,她知道公婆總是不忍的,在何禧川逃家後,公婆不是沒打聽到他躲在了長嵌縣城裡,但因為對兒子早已死心,也就沒去尋他,甚至寧可他不回家來。所以,唐珺瑤更覺得公婆是她的責任,當年是公婆收留了她,她才有棲身之處,且公婆十分疼愛她,她自然也將公婆當成親生爹娘一般孝順。
「罷了,我們一家三口能好好過日子就好,不理我大伯便是。」
「你啊,當心最終被那何禧川害了!」
「我會小心的。」
季家莊園內雖然有不少地方需要整修,工程也如火如荼進行,但主宅維持得不錯,所以季天祐略收拾就先搬進來住下。
「你說……想讓何昆做工頭,還要向何家訂養生茶飲?」季天祐問張士瑋。
他當初讓何昆進季家莊工作,的確是想幫何家一個忙。他相信施捨不能真正解救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所以以工代賑,讓那些跟隨自己的殘兵在季家莊裡有份工作,未來等莊園整修好了,也同意讓他們留下做莊戶,只要他們肯付出勞力,就不用擔心生計,他對殘兵如此,對何昆也是如此。
「東家,何昆他能力不差,你知道的,莊園內現在還是一團亂,長泰他忙著運銷商行的事,到外地去找客戶去了,大東他出出體力活、管個小鋪子或許還行,但莊園裡一下招了這麼多工,他是幫不上忙的,那何昆不但幫我按弟兄們的個人情況做了分類,還調查了他們各自有什麼技能、能負責什麼工作,給了我不少建議,說來這些日子莊園裡的事能進行得這麼順利,他幫了不少忙。」
季天祐點了點頭,他一向信任張士瑋,張士瑋既然認可何昆的能力,他便不會質疑,「讓他做工頭我同意,先前大東一直念念不忘何家的吃食,我已讓你每日向何家攤子訂吃食,充作雇工們午後休憩時的茶點,我想這算幫上何家的忙了,無須再訂什麼養生茶飲。」
張士瑋聞言,忍不住滿面愁容,東家以為他不知道嗎?這些日子東家睡得更不好了,那眼下還一圈青呢!大約幾年前,與東家同帳的他就知道東家受夢魘所苦,儘管老大從不告訴他那夢魘是什麼,但張士瑋聽過他的夢囈,知道是和戰場上的事有關。
季天祐知道張士瑋擔心他,但他仍不打算把實情說出。
當初是將軍親自下令讓他去達成那個任務的,或許再重來一次,他明知結果也不會有其他選擇。當年他不選張士瑋他們幾個與他更親近的人去一同完成任務,就是因為他的私心,如今那些一同進行任務的同袍全戰亡了,不用承受當年那任務所引發的內疚,或許是他對這些人戰亡唯一慶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