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可有家室?」春恩問。
趙媛搖頭,「他尚未成婚。」
「是嗎?」春恩露出慶幸的喜色,「那他家住何處?」
「他在京城,是天羽織京城分號的二掌櫃。」趙媛道。
春恩陡然瞪大眼睛,一臉驚訝,「什麼!」
趙媛眼底有著一抹憂慮,「你說他都知道,那麼我想,他或許早就知道我跟晴哥哥的事了。」
「這個我不確定,因為曉濤從沒跟我說過。」春恩看出她的憂心,「不過你大可放心,曉濤不是那種會公報私仇的人。」
「我想也是。」趙媛苦笑一聲,「晴哥哥受到他的器重,如今還是大掌櫃的接班人選,可也就因為晴哥哥前程太好,所以他……」
「大太太,你……你想跟他走?」春恩直白地問。
事到如今,趙媛對她也無須隱瞞,「是的,我希望他帶我遠走高飛,可是他自小受盡屈辱,出人頭地便是他一生追求,他不會為了我放棄他所追求的一切。」
聽著,春恩替她感到難過,不過她向來是個樂觀的人,轉念就安慰起趙媛來。
「大太太莫灰心,世事無絕對,現下看著無路可走,但說不定改天老天會給你指一條明路呢!」她眼底綻放著希望的光彩,「有句話說,上天為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所以只要保持信念,一定能得償所願的。」
聽著春恩這些話,趙媛的心窩暖了,她深深地感受到春恩的良善及真誠,而春恩這番振奮人心的話,也稍稍緩解了她的悲哀及苦悶。
「謝謝你,春姨娘。」
「如果你願意,往後私底下我們就以姊妹相稱,如何?」她徵詢著趙媛的同意,「我跟翠堤也是如此的。」
趙媛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她,不明顯地點點下巴,「好的,春恩妹妹。」
聽到趙媛喊自己春恩,春恩喜出望外,「你剛才叫我春恩妹妹?」
趙媛不扭捏,率直地道:「是的。」
「太好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好姊妹。」
聞言,趙媛毫不猶豫點頭。
春恩深深覺得嫁衣遭到破壞的事件根本是因禍得福,要不是有這個契機,她們兩人安能有大和解的機會?這麼想著,立刻就脫口而出道:「公主的嫁衣遭到破壞真是太好了!」
趙媛微頓,「這話怎說?」
她咧嘴一笑,「要不是這樣,媛姊姊跟我安能和解?」
趙媛一噎,用一種姊姊寵憐妹妹的眼神看著她,「你這人真是豁達得不可思議,不過……」她轉頭看著已經修補改造完畢的嫁衣,神情一凝,「究竟是誰破壞了嫁衣呢?」
春恩沉默了,眼底透露著悵然及惋惜,「是誰都不重要了。」
趙媛讀出她眼底的情感,「你知道是誰吧?」
春恩抬起頭看著她,釋然地一笑,什麼都沒透霹。
趙媛也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只道:「我累壞了,先回去歇著。」
「嗯,謝謝媛姊姊,慢走。」
午夜已近,一名女子悄悄地來到遇月小築外頭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快速走進小築裡,並熟門熟路地朝側屋而去。
她站在側屋門前,幾度伸出手想推開那扇門,可最後總是作罷,她低垂著頭,發出了幾聲歎息,躊躇片刻,她轉身準備離開。
只是,當她一轉過身,卻見院裡站著另一名女子……
「啊!」蘇翠堤見幽微月色下站在院裡的那名女子,驚呼出聲。
「翠堤,」院裡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春恩,她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做什麼?」
蘇翠堤強作鎮定,眼睛卻洩露了她的驚慌。「我……我只是來看看嫁衣修補得如何。」
但此話一出,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春恩臉上沒有半點的怨懟或是憤怒,「嫁衣遭到破壞之事,是舒眉說的,還是你本就心知肚明?」
「春恩……」蘇翠堤的身體跟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是你剪的吧?」她直截了當地問,「那是你嘔心瀝血完成的作品,所以你捨不得下重手,每一刀都像是避開要害似的,完全沒破壞任何一顆你親手繡上去的水滴,因為是你的心血,因此你刀刀留情。」
蘇翠堤身子一震,猛地摀住嘴巴以壓抑那難忍的哭泣,她低著頭,身體不斷地顫動。
春恩走向她,輕輕地抓住她的肩膀。
蘇翠堤抬起頭,她已淚流成河,「春恩……對不起……」她臉上充滿著慚愧及悔恨,還有悲傷及無奈。
「為什麼?」春恩的聲音十分平靜,沒有半點的憤怒或不平。
但她越是如此,蘇翠堤便越是無地自容,她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
春恩想將她拉起,她卻不肯,春恩索性也跪了下來,問道:「翠堤,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這種事,是二爺嗎?」
蘇翠堤抬起淚濕的臉龐,欲言又止,「我……我不能……」
那日,霍騰溪在大家面前盛讚春恩,同時也獎勵了參與的她及其他人,回到向陽院後,霍碧山就老大不高興地又把花廳亂砸一通。
他見不得春恩光彩奪目,妻子出頭也讓他自卑,於是逼迫她毀了公主的嫁衣。
她不從,便挨了他幾巴掌,還威脅要將珠落軟禁,不給吃喝,直到她馴從。
為了珠落,她不得已只好偷偷溜進小築,破壞嫁衣。
「我、我不是故意要……我……」她語難成句,掩面哭泣。
「別怕,翠堤。」春恩緊緊地捏住她的肩膀,眼神堅定且剛毅地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蘇翠堤再次抬起臉,無奈地道:「春恩,我不像你這般好運氣,你的夫君他深愛你、欣賞你、支持你,可我……」
「那就離開不對的人。」春恩沉聲道。
迎上她那果敢堅定的目光,蘇翠堤心頭一震,「不,那怎麼可能?我……我能去哪裡?我有珠落跟知學,我、我……」
「你哪裡都不用去,就留在這兒,」春恩說:「我們是好姊妹,我會照顧你跟你的孩子,你有好手藝,不必仰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