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克力點頭領命。
木顯青可以想見,若是罕伯澤因為畏戰而自盡的消息傳出去,茴月國國王將會多麼震怒,或許還會毫不留情的賜他一死。
在世人的眼裡,甚至於他的手足心中,罕伯澤真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木顯青卻明白,他有顆純真、善良的心。
他不因生在皇家而恃強欺弱,這是他最為欣賞他的一點。只不過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尤其他生於皇家,若不能在之中佔有一席之地,早晚會成為他人的俎上肉,所以為了保身,他一定得要有番做為。
他可以不當一個王,但至少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若他是未來的王,更不能是個好人,而要是個能人。
只可惜這個道理——木顯青的目光再次飄向昏迷的罕伯澤——他不懂。
木顯青才出去沒多久,床上的人就動了一下。
「王子?!」守在一旁的白克力見了,立刻衝上前去。
段頌宇終於找到力氣,奮力將眼睛睜開,入目的是綠色帷幔,接著又是一陣暈眩襲來。他閉了下眼,等到不適稍退才又睜開。
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車子失控衝下懸崖那驚恐的一幕,之後他便一無所覺,而現在——這是什麼地方?醫院
醫院長這個樣子實在有點古怪,空氣間飄浮著一種特殊的香氣,像是檀香又似麝香。
他的喉嚨痛得像是火在燒,發不出半點聲音,就算用盡力氣,發出的聲音也沙啞得像是野獸低狺,他實在懷疑是否有人可以聽得懂他說的話。
試圖想要坐起身,但是一隻手倏地壓在他的肩膀上。
「王子,你先別動。」
王子段頌宇轉過頭看著聲音的來源。
在他的印象中,他曾經擁有許多稱呼,但是王子……
壓住他肩膀的男人有著他所看過最大的塊頭,蓄著鬍子的下巴,讓這個大傢伙看起來就像個沒有進化的野人,他所擁有的十幾名保鑣還找不到一個人比他壯碩。
還有他的穿著……可笑!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沒有進化!頭上戴著彷彿是動物皮毛製成的軟帽,長髮紮在腦後,寬袖的上衣、寬褲子、長靴子,上衣用皮帶在腰部束緊,上頭還掛著短劍和弓袋。
他吃力的吞了口口水,脖子和喉嚨依然痛得要命。
「該死!」他咒了一聲。難不成他摔下懸崖時扭傷了脖子
這是什麼見鬼的地方入目所及的景色沒有半點熟悉,采光通風良好的寬敞房間內,這張掛著綠色帷幔的四柱大床放在約三個階梯高度可達的平台上頭,床上還鋪著厚厚的動物毛皮。
另一端有著木頭書桌,後頭還有張大椅子,四周的壁面雕著精美的狩獵圖案。
「這是醫院嗎?」他的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醫院」白克力深感納悶。那是什麼「不是,這裡是淨水沙洲。」
段頌宇極力思索,卻不記得這裡有這麼一個地方。
「淨水沙洲?」他困惑的重複一次。
「是啊!」白克力點頭,「這裡是王子的寢宮,從你來到淨水沙洲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寢宮?這是什麼字眼這個大塊頭的意思是,這個地方是他的家?但問題是——他的家根本就不是長這個樣子。
「你是誰?」段頌宇看著眼前這個大塊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聽到他的問話,白克力臉色瞬間刷白,「什麼」
「你是誰?」段頌宇不耐的再說一次,他的喉嚨很痛,實在沒有興趣重複同樣的話。
白克力驚得大退一步,一副青天霹靂的模樣。「完了、完了!王子竟然忘了自己是誰了!」
「我沒忘了我是誰。」段頌宇感到不快,臉色更是陰沉,「我是不知道你是誰!」
「意思是相同的!」白克力揚聲嚷道,「屬下打小便跟在王子身旁,王子現在竟然不知道屬下是何人……」
這個大塊頭瘋了。段頌宇煩躁的想。他對他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人竟然還說跟他一起長大?
只見白克力迅速轉身衝了出去。
「喂!你別走,我話還沒——」段頌宇懊惱的看著大塊頭消失的方向,試著緩緩坐起來。
他的頭有些暈眩,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從懸崖掉了下來,竟然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外傷,還能保有一條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段頌宇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但這一看,卻令他一驚。
入目的雙手骨瘦如柴,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怎麼可能變成這個樣子
抬眼瞥見角落的銅鏡,裡頭映出一張瘦骨嶙峋的臉,深陷的雙頰,幾乎只剩一副骨架。
他驚愕的抬起手摸著自己的臉,感覺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對這張臉並不陌生,畢竟他常常出現在他夢中,那個總是尖叫著求救的男人……
他在夢境之中嗎?段頌宇吃力的下了床,走到鏡子前,想要把自己看得更加仔細。
他的手輕觸著銅鏡裡反射出來的人,這真是他——他竟然變成這副鬼樣子!他的心跳不自覺加劇,彷彿要炸開似的。
「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木顯青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一雙眼直盯著他不放,「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段頌宇的目光轉向向他靠近的女人身上。他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身上有一種特質吸引住他的目光,或許是她的氣勢,也或許是她臉上專注的神情和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你又是誰?」
「屬下沒空同王子玩遊戲!」木顯青的手不客氣的戳著他的胸,看到他轉醒,心安之餘,怒火也直線上升。「王子別以為裝瘋賣傻就能夠全身而退,這次王子做得太過份了!不論發生何事,都不該逃避的選擇自戕。」
自戕段頌宇的目光與木顯青堅定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要他殺人有可能,但他自殺?這根本是天方夜譚,自殺是懦夫的行為,而他從來就不是個懦夫,也不屑當個懦夫。
這女人臉上寫著巴不得把他痛揍一頓的神情,穿著則與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大塊頭大同小異,只不過她很纖瘦,瘦得彷彿風一吹就會被吹跑似的。他不懂她為什麼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