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多人卻不然,若琳脆弱、敏感,帶著一顆傷痕纍纍的心活著,比常人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時間才能癒合。
所以他不急,他願意等她重新接受他,哪怕一天一點點,只要她接受,他願意耐心陪著她走出黑暗。
可當他進到房間,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鋪,沙發上沒人,衣櫃裡沒人,浴室裡也沒人,他慌了,打開燈又每個角落找一遍,不見她蹤影。
他扔下原本打算送她的花,轉身出門,卻看到衣櫃一角貼著的紙條—我在天台等你。
勒馳驚出一身冷汗,轉身往天台上跑。
腦海裡閃過一幕幕畫面,他忍不住的害怕,爬樓梯的腿發軟,嗓子發緊,一道聲音在他耳邊喊,不要、不要、千萬不要—
「不要跳!」
砰地踢開頂樓的門,他顧不上找人,衝口喊了出來。
姚若琳站在欄杆邊,黑暗中揚起嘴角,慢慢地轉身看他。
看她白衣白裙站在那裡,彷彿連風都能夠把她推下去。
勒馳顫抖,冷汗直流,僵在原地不敢上前,用乾澀的聲音求她,「快過來,別這樣。」
她冷笑道:「怕什麼?不過十幾公尺的高度,我已經死過一次,差點又死第二次,這點恐懼算什麼?倒是你,」她看著他,滿臉嘲弄的表情,「幹麼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這麼怕,追上來幹麼?不如直接落跑好了。」
聽不進她在說什麼,他滿腦子都是當年的畫面,急切的喊道:「隨你怎麼說,你下來,到這邊來罵,隨你罵幾天幾夜都好。」
她搖頭,輕聲笑,「幾天幾夜?你以為你是誰?俱樂部服務生?無所事事的賽車手?你以為你憑什麼命令我幹這幹那!」
勒馳怒吼,「你閉嘴,你給我馬上下來!」
姚若琳愣住。
該吼的應該是她。她氣憤,故意往前再走一步,挑釁他的警告。
被她逼瘋了,勒馳大步衝上前,不管她的尖叫、掙扎,眼前滿是當年母親墜樓的畫面。
十四歲的他無力阻止,今天她要是敢跳下去,他就陪她一起跳。
看他發瘋一樣衝上來,她警告,「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你放開我!」
她整個人被他緊緊抱住,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只能拚命打他,發瘋一樣的踢他打他,要他放開她,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
勒馳不出聲、不還手,任她打。
一路將她抱進房間,狠狠扔到床上。
姚若琳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沒爬起來就聽到他大吼,「你瘋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居然想要跳樓?連死都不怕,你還怕我?我有這麼可怕嗎?」
他表情嚴厲,目光凶狠,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樣子。
姚若琳尖叫著吼回去,「別朝我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被傷害、被拋棄是什麼感覺你知道嗎?我不怕死,因為我已經死過兩次,我用了十年好不容易活過來,就在前幾天,你又狠狠的補了一刀,你以為我怕什麼?我怕再有第三刀、第四刀,你這個劊子手有什麼資格朝我吼」
「我劊子手?我沒資格?是,我是不懂你所說的被傷害、被拋棄是什麼狗屁感覺,我只知道這世上沒什麼事值得拿命去換,如果沒人珍惜你,你就更該自己珍惜自己,讓那些拋棄你、傷害你的人知道,沒有他你可以過得更好!」
他想搖醒她,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看看到底是哪裡想不通。
看著她一臉慘白的抗拒,他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絞痛,咬牙鬆手,他瞪著她道:「想趕我走是吧?用這種極端的方法嚇我,想看我被嚇得落荒而逃?姚若琳,你夠狠,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現得這麼帶種,那就好好活下去證明給我看,讓我看看一個人,你可以活得更精彩。」
勒馳轉身,砰地甩上門。
房裡一片死寂。
姚若琳呆呆坐在床上,盯著緊閉的門板,眼淚啪嗒啪嗒跌落。
她知道她成功了,真的氣走了他,她該高興,該高興再也不用擔心受傷。
躲在自己的世界,沒有人能夠進入,漆黑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再也沒人有機會傷她,她該高興的。
可是,為什麼卻一直掉眼淚?心好像被挖了個洞,空了一塊……
她跌跌撞撞下床,卻被什麼東西絆住。
低頭,一株小小的植物,在昏暗的夜色中發出微弱的光。
她伸手抹去眼淚,蹲下身,屏息抽出繫在花梗上的紙條,展開一看,蒼勁的字體寫著一句話—
平日裡帶刺的蘆薈,在黑暗中也能發出溫暖人心的光,讓這束小小的光在黑暗中代替我陪伴你。
暗夜中,普通的蘆薈居然散發著迥異於白日的神秘光彩。
肥厚而墨綠的葉片上,整齊的排列著一顆顆淡黃色的小刺,如同公路上的螢光號志,閃爍出淺黃色的光,沿著小刺勾勒出迷人的輪廓,就像是用螢光筆在黑暗中細描出來的,分外美麗。
視線變得模糊,姚若琳握住紙條,緊緊握住,感覺自己站在黑暗中,遙望這一小束光。
渴望,卻不可及。
第8章(2)
別墅外,勒馳坐在椅子上,雙手握拳,幽深的眸子讓夜色更加黯然。
康卓爾走過來,坐在他身邊,能夠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姚若琳這回鬧大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踩到勒馳的痛處。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傷口,而勒馳的傷,一直被掩藏得很好,好到沒人想得到這個平日裡嘻皮笑臉、對一切不在乎的男人,十幾年前曾經也是他的病患。
「想放棄了?」康卓爾開口問。
勒馳不答,遠遠望著那扇漆黑的窗,目色陰黯、表情冷漠,沒人知道此刻他內心正被怒火充斥。
可一切逃不過康卓爾的眼睛,他幽幽歎息,拍拍勒馳的肩說:「這樣也好,你走你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放任自由,未嘗不是好事。」
「你真這麼認為?」
他還是不看他,只是臉上多了一抹譏誚。
康卓爾莞爾,「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