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她會記得換手機號碼,不會再被找到。
楊繼正觀察著她表情的變換,幾秒後才又開口,「那維哲交給你了,我還得回去替他處理一些其他的事。」
她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我走了。」楊繼正又多望了她幾眼後,轉身離去。
等待的時刻特別難熬,儘管醫生護士再三向她保證穆維哲並無大礙,只需要住院個幾日並觀察他腦內血塊的情況,而此刻他的昏睡則是源於麻藥未消退的緣故,但那仍無法撫平她內心的焦躁與不安。
黃綺竹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懸空的指輕輕描繪著他臉龐的輪廓。
以世俗眼光來說,他或許稱不上英俊,但她就是覺得這樣的他……很好。
兩年前,她回台灣探望爺爺奶奶,與朋友在海邊玩時卻意外溺了水,就是這雙強健的膀臂將她救上岸的。
當她在生死之際痛苦掙扎時,是他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冒著生命危險,跳下海救起她。
其實那情況一點都不浪漫,海水又冷又鹹,她被嗆得迷迷糊糊,他身上的西裝也被浸得濕透,待好不容易回到岸上,兩人都狼狽萬分。
然而,她卻始終忘不了那雙厚實有力的大手,以及那寬闊的胸膛。
穆維哲。他無意中掉落的名片,讓她得知了他的身份。
從名片上的頭銜,對照他的穿著,她知道他是來參加在附近濱海飯店舉辦的同業餐會。
只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如何?她只是他生命中的某個匆匆過客,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意義。
默默將名片小心收好,假期過後,她回到紐約,將這段回憶擱至心底深處塵封。直到半年多前,她無意間在台灣的網路新聞上乍見他的名字,才突然起了想與他重逢的念頭……
怔怔望著那張難得蒼白的面容,她的心像被針扎似的難受。
在她心底,這男人永遠是那樣的高大強壯,足以為身旁的人撐起天,讓他們安穩的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現在這樣虛弱的他,令她好陌生……
也不知她究竟發了多久的呆,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黃綺竹猛地回過神,轉頭瞧向來人。是李容芸。
「李小姐!」她慌亂的站起身,明明沒發生什麼事,內心卻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
「別這麼客氣。」李容芸擺擺手,「繼正有大致和我說過情況了,阿哲現在還好吧?」
「他……還沒醒呢!」
李容芸走上前,「嗯,不過還能住在普通病房,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
黃綺竹聽出她的語氣不怎麼心疼,有些訝異。
她不懂,前一天才戴上求婚戒指的李容芸,為什麼此刻好像並不太關心男友的傷勢嚴重與否?
再仔細瞧瞧對方的神情——竟一點也不慌亂?
「醫生說他腦中有血塊。」她脫口道,不喜歡李容芸不在乎的態度。
「我知道,繼正說過了。」李容芸皺了下眉,仍未因此顯露擔心的神色,反而不耐的喃聲道:「真是,怎麼挑這種時候……」話說到一半,她才像是突然意識到身旁有人,即時住了口。
但正一心注意她言行的黃綺竹,已將那未竟的話聽進耳裡。
她可是在嫌穆維哲出事麻煩?
默默想了一會兒,她輕聲開口道:「李小姐,既然你已經來了,那穆先生就交給你照顧吧!」
「我?」李容芸愣了下,連忙揮揮手。「哎,還是你來吧!我對照顧人這種事一竅不通。」
「可是我已經辭職了。」她蹙眉,越來越覺得對方的態度很詭異。
「辭職?什麼時候的事?」李容芸歎了口氣,「算了,那不重要。我再過一陣子就要開個人演奏會了,最近忙得不得了,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可以看顧他的合適人選。阿哲先前就常誇你心細,總替他將事情處理得妥妥貼貼,我看,他住院這幾天你就先繼續照顧他吧!要是他沒付你薪水,我給你就是。」
「李小姐,這不是錢的問題。」她忍不住動了怒,「穆先生是你的男友,你該多花點心思在他身上!」
受了傷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此刻都還沒清醒呢!身為他的女友,她怎麼可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李容芸挑了挑眉,「你這是在替阿哲抱不平?」
「我……」黃綺竹頓時語塞。
是啊,無論如何,那都是他們情侶間的事,她有什麼資格置喙?
可不甘心啊……她是多麼想留在穆維哲身邊,卻不得不離開,而眼前這個能擁有他的女人,卻一點也不在乎?
「黃小姐,我不曉得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但我和阿哲交往了幾個月,早已有共識。我們工作都很忙,因此不可能有為了對方受傷住院,就丟下工作寸步不離的守在病床前這種事。」李容芸的語氣聽起來冷靜理智,「我知道阿哲信任你,有你在這邊照顧,我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我還有事忙,必須先走,等他醒了,再麻煩你打電話告訴我。」
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張便條紙,匆匆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放在桌上。「那麼我先回去了。」
黃綺竹沒再說什麼勸阻的話,她太失望了,過去對於李容芸的好感通通歸零,儘管理智上曉得對方的話有道理,但情感上卻仍無法接受她的冷血。
走回床邊,她萬般心疼的望著仍昏迷未醒的男人。
受了傷,心愛的女人卻只來匆匆瞧他一眼就走,若他知道了,會不會很傷心?
她要照顧他!
忽地,強烈的念頭在她心中紮了根。既然沒有其他人了,那就由她來吧!
不管他醒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打算如何逼問她接近他的理由,她都會在這裡陪著他,直到他能夠出院為止……
她下定了決心。
第3章(1)
黃綺竹睡得很不安穩。
說起來,她一直是個會認床又淺眠的人。
勉強在克難的陪床床上翻了個身,試圖換個舒適一點的姿勢,卻正好面向到刺目的陽光,令她不得不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