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妮噗哧一笑,梨花帶淚的笑,特別動人。
「在這個時代,無論我做得再好,都得不到尊重。我本以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會認同我的才能,想不到你卻為了無聊的面子問題,特地跑來質問我,把我對你付出的心力視而不見,甚至棄如敝屣。」
她歎了口氣,試圖用最簡單的方式,闡述自己與這時代的格格不入。「在我那個世界,男人女人是平等的,男人女人可以做一樣的事、男女有一樣的地位,通常能力不會因為性別而被質疑。」
武聿擎沉默了許久,等她盡情發洩完了,才遲疑地問出這個他最憂慮的問題。「你想回你的世界嗎?」
「老實說,你為了雅昶小集來質問我、責罵我的那天,我真的有想過,只是我不知道方法。」她眼中閃爍著喪氣與逃避,這兩種負面的情緒激盪交織著,她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讓它們消失。「可是當見到你在我面前吐血倒下的那一刻時,我真的很慶幸自己在你身邊,沒有因為離去而不能親自陪著你、照顧你。所以你問我想回去嗎……這答案取決於你。」
「不要走,不要走!」武聿擎幾乎是低聲吼著,這也讓他的胸口一痛,悶哼了一聲。
李昶妮急忙安撫他,「你別激動,慢慢說。」
武聿擎花了一段時間平復自己的呼吸,才虛弱地握著她的手,極為哀傷,卻也極為誠懇道:「我會盡量去瞭解你所說的……什麼男女平等。或許短時間內我無法做到,但我會學著去做,你不要走,好嗎?」
他難得示弱,或許真是病昏頭了,也或許是他真的愛她至深,寧願丟棄任何大男人的堅持,也要換取她留下。這麼虛弱的他,讓她好心疼,她寧可看他神采飛揚地乘於馬上,也不願見他委靡不振地懇求。
他是武聿擎啊!天下第一牧場的場主,能馴服最難馴的野馬、能養出最出色的牛羊,曾幾何時會為了一個女人傷神憂心?
李昶妮滿腹的委屈,突然間全消散了。在這個時代,有多少男人能像他這樣提得起放得下,願意面對自己的弱點,也願意將一個曾被眾人視為傻子的女人捧在手掌心上,尊重她的心情?
一切都想通了,她突地俯下身,「記不記得,你曾質疑我的專業,而我立下誓言要你把自己說過的話給吞回去?」深深地凝視著他,她在他唇上親了一口。「你吞回去了嗎?」
武聿擎即便腦袋昏昏沉沉,也懂她的意思,不禁苦澀地一笑。「我確實吞回去了。」
她盯著他柔柔地笑著,美目中閃爍的晶瑩光芒幾乎讓他迷醉。
接著,她鑽進他的被窩裡,與他頭靠著頭,手牽著手。
「睡吧!明天起來,你一定會看到我還在這裡。」
第8章(1)
距離交出三千戰馬的期限還有十數日,牧場裡的馬師幾乎全動了起來,每天馴馬、教馬,忙得不亦樂乎,唯有負傷的武聿擎在那乾瞪眼,沒辦法親自在場監督。
他獵回來的馬兒們情況如何了?有沒有水土不服的症狀?馬師們馴馬還順利嗎?牧場先前被人下毒,死了太多牲畜,元氣大傷,現在怎麼撐下去?還有,他的愛妻,習不習慣牧場的生活環境?
煩惱的事情太多,他根本不可能躺在床上靜養,只不過妻子三申五令要他好好休息,他只能壓下滿心的煩悶,先關在房間裡。
但要他乖個一天還可以,兩、三天過去,他就受不了了。
趁著這天妻子不在房裡,似乎連小晴都帶走了,大概不會太快回來,武聿擎便趁這個空檔,偷偷騎馬來到了草場,想監看馴馬師們馴馬。
一旁的秦閱不經意瞄到了個人影站在草場邊,一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應該乖乖躺在床上的場主,怎麼可能會在這個地方?
但當他揉揉眼睛再次細看——嘿!真是臉色還蒼白的場主站在那兒,還一副隨時要衝上去「教育」那些馬師的樣子。
秦閱差點當場失聲叫出來,急忙喚來一旁的小孟子,在他耳邊吩咐了兩句,看小孟子連忙去辦事了,自個兒才趕快走到武聿擎身旁。
「場主!這……牧場風大,大夫說你現在身體吹不得風,你該在屋裡休息的,怎麼跑出來了?」
「少囉唆!」武聿擎瞪了他一眼,「我是場主,還需要你來說教?」
「但你的傷勢……」
「我的傷勢又怎麼了?這裡我最大,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獨斷地做了決定。他身為場主,哪還需要聽別人說些什麼?除了……
「所以我說的就不算數了?」
一個淡然的女聲由他身後傳來,差點讓他嚇得跳起來。
「你……你去哪裡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武聿擎硬是面無表情地扯謊。「所以我才會起床看看,不是故意亂走。」
「哦?你找我找到草場上來了?你認為我會來看馬師們馴馬?」李昶妮對他蹩腳的謊言感到啼笑皆非。
「當然。」他睜眼說瞎話。
「你覺得我該不該順便教教那些馬師馴馬的技巧,或者在他們做不好的時候吼他們兩句,再上去示範一下?」她一句話說破他的心思。
武聿擎十分了不起的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羞愧的表情,仍是臉色嚴肅正經八百地道:「這倒不需要,這種小事我來就行了。」
一旁聽到這對話的秦閱和小孟子,全憋笑憋到肚子痛。這場主該說是傻,還是太會裝蒜?居然在那鬼扯還能臉不紅氣不喘。
不過他們當然沒笨到站在原地看戲,早閃得遠遠的,否則等會兒一個不小心當真笑出來,等場主傷好了,大概就要換他們養傷了。
「武大場主!你再掰嘛!明明是偷跑出來還不承認?我看我再不來,你就上去把那馴馬師從馬上給揪下來,自己上馬了!」她橫了他一眼,卻沒辦法真對他生氣。她很明白,在這危急存亡之秋,要他成天待在房裡,他肯定是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