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狂奔了多久,就差一步,他就能趕上馬車了,然而萬馬谷的山谷就在眼前,馬車跑不到半里路,就會衝下山崖。
此時,馬車的車簾突然掀了開來,李昶妮一臉驚慌地張望著,居然看到自己的夫君,忍不住大叫,「聿擎!」
「初真!跳下來!」武聿擎迅速做了決定。
「可是腹中的孩子……」她噙著淚,狠不下心。
「跳下來!」對他而言,她比什麼都重要。若她跳車,至少還能保住性命,若是掉了下去,恐怕難免是個一屍兩命的結果。
「少奶奶,快跳吧!」
小孟子控制不住馬兒了,他馬韁都快勒斷了,但馬不停就是不停,他索性由前頭爬到後頭,硬生生將厚厚的車簾扯下,粗魯地圍住她,接著喊了聲失禮,便抱住她往車外一跳。
「啊——」
李昶妮的尖叫聲,伴著小孟子跳車的動作響起,此時馬車正好抵達山谷邊緣,馬車嘩啦一聲直接墜入山谷,小孟子用身體護著她,和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不幸的是,他們滾的方向,卻是山崖的方向,而小孟子此時根本無能為力讓兩人停下了。
「初真!小孟子!」武聿擎策馬來到,急忙拋出馬繩一套,恰恰好套住小孟子的腳。
兩人滾下了山崖,幸好全身是傷的小孟子仍緊緊抱著少奶奶,而她早已昏迷,兩個人就靠武聿擎手上的繩子撐著。
一身蠻力的他,靠著自身與馬兒的力量,試圖想將兩人拉起,可是因為他先前為脫困中了一刀,已有些乏力,因此這個動作做來十分艱難。
還來不及鬆口氣,突然一陣破空之聲,一記冷箭由背後射中了武聿擎,疼痛令他無法施力,繩子便出了掌握。
「不——」他噴出了一口血,胸口劇痛,在血花之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落入了山崖,帶走了他僅存的意識。
第9章(1)
牧場暫時打退了來敵,但敵人並未退卻,而是成包圍之勢緊盯著牧場,令牧場裡的人無一刻能放鬆。
武聿擎肩頭中了一箭,被牧場的人救了回去,但他卻無心治療自己的傷勢,一心只想著落入山崖的妻子與小孟子。
當他醒來之後,知道只有自己被救了回來,整個人幾乎陷入瘋狂,在牧場裡大吼大叫、大哭大鬧著,口中淒厲地喊著妻子的名字,身上的箭傷滲出血來也顧不得,令所有人聞之心酸。
直到老成持重的秦閱在當時硬著頭皮勸諫,告訴武聿擎眼下牧場正處於危急存亡之秋,他才慢慢地冷靜下來。不過他並未放棄搜索營救妻子與小孟子,只要一天不見到屍體,他就抱著一絲希望。
每日、每日,武聿擎都站在牧場的瞭望台上,指揮抵禦著敵人的零星攻擊,由於牧場位置正位於關外進入京城的要道上,若敵人能攻下此地,無異於在朝廷的要害上插了一根針,其後只剩下邊關防軍這最後一道防線,京城岌岌可危。為此,他不敢大意,卻也疲憊不堪。
不管是保衛牧場,或者是保衛國家,他都當成自己的責任!
一邊忙著戰事,另一邊,他還擔憂著妻子與隨從,派屬下秘密地在萬馬谷搜尋下落不明的他們,蠟燭兩頭燒,都快教他心力交瘁了。只是男人堅毅的意志力讓他撐著,如今兩邊都少不了他,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倒。
「場主!你休息一下吧?」
今日已是馬車墜谷的第十五天,秦閱擔憂的看著武聿擎略顯蒼白的臉,旁邊一干屬下們也關心地勸說著。
這幾日身與心的勞累,令場主的箭傷幾乎沒有好多少,傷口甚至還有惡化的傾向,足見他幾乎不在意自己的傷勢。這顯然是因為少奶奶生死未卜,造成他覺得日子了無生趣,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心態。
「我無所謂。」他冷冷地打斷秦閱等人的話。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關懷與安慰,他要的是消息,不管是好消息或是壞消息。「外頭的情況如何了?」
「啟稟場主,敵人的行動還是一樣,會在寅夜或清晨派人來偷襲,最近一次是前天。」秦閱沉吟了一下,「不過最近他們似乎有聚集的跡象,炊事時的灶火突然變多了……」
「竟然如此」武聿擎眉頭一皺。難道對方在集中兵力要猛攻了?
若是對方願意與武聿擎正面硬撼,他豁出性命都要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因為殺妻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他很不希望相信她已經死了。
然而他身為牧場場主,除了要顧及牧場的存亡,更要在乎弟兄們的生命。
或許……該是時候做出決定了?
議事的屋內一陣寂靜,武聿擎凝重的表情,似乎讓清冷的屋內都快要結上一層霜。這時候管事在外頭請求入內,語氣似乎很是急迫。
秦閱在武聿擎的示意下開了門,管事一進門,表情相當難看,欲言又止地說:「場主,萬馬谷搜救的弟兄們……找到一些夫人的東西……」
「什麼?有初真的消息了嗎?」武聿擎拍案站起,比起方才談論戰況時,情緒明顯變得激動許多。
「不是有夫人的消息,而是弟兄們找到這個……」管事呈上手中的東西。
武聿擎死死盯著管事的手,卻遲遲不敢接過。那是一大塊布,是和初真穿著的裙子花色相同的布料。可怕的是,這塊布上,沾著一滴滴已然變為深棕色的血跡,十分怵目驚心。
幾乎是抖著手,他才能強迫自己接過那塊布。然而這塊布彷彿比鐵石還沉重,一拿到手裡,他幾乎就崩潰了。
在萬馬谷下是一條急流,當初派人搜索只找到一些馬車的殘骸,其他的東西,包含馬兒都被沖走不見蹤影,初真與小孟子自然凶多吉少。
何況,她還懷著身孕,這片帶著血跡的裙擺,代表著什麼?
武聿擎不敢去想,但事實卻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面前,讓他無法逃避。
原本他還為一個即將來臨的新生命而欣喜,然而一場戰火、一支利箭卻改變了這一切,這究竟應該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