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她彷彿著了魔一般﹐為著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而頑固偏執。
「傻瓜﹐這只是一部電影。」他柔和地擁她入懷﹐暫時中斷她異樣的神態。
「不是的……不是的……」繁紅伏在他胸膛﹐軀體猛然竄起連綿不絕的輕顫。
「你累了。我們上床睡覺好不好﹖睡一覺就沒事了。」王鑫橫抱起她﹐俐落地進入臥室。
繁紅詭異的反應真的駭著了他。
倏地﹐「梭羅醫學研究中心」三天前轉告他的研究結果躍進腦中。他也不明白自己怎會在此時此刻想起那份荒謬的分析報告。只是﹐繁紅詭譎莫名的心情帶動一些難以言喻的觸發。
也許﹐他該好好正視一些潛在的危機──
第七章
紐約四季偏寒﹐冷冬來得較早。
同樣是十一月下旬﹐台灣依然吹送著秋風﹐空氣分子所傳納的濕氣遠多於冷意﹔紐約卻已飄下今年秋末的第一場鵝毛薄雪。
雪花麻麻點點的﹐雖然稀疏又容易消融﹐卻也足足飄了五、六天。陰霾連綿的淺灰色天空﹐看在繁紅這樣的異鄉人眼中﹐除了厭悶思鄉還是厭悶思鄉。
但是今夜﹐煩惡的心情稍稍褪去﹐另一股更強烈、更突兀的熱躁感席捲她的身心。
半個多月前他們甫入境美國﹐廣厚濃重的秋雲已經形成﹐完全掩蓋星芒露臉的可能性﹐今天下午天際卻出乎意料地劃開一小塊清朗的空間。入了夜﹐圓圓滿滿的銀盤便趁著這機會現出全貌。
月圓了。落地窗迎入嬋娟純白的清輝。
繁紅躁亂地攤進沙發裡﹐裙角將玉腿牽扯成縛捆的結。
「好渴……王鑫﹖」
沒人響應。
王鑫傍晚正與「海華電子」幾位重要幹部進行最後一次商談。兩方人馬冒著鑽心入骨的寒﹐終於忙出一個頭緒﹐紐約之行算是大功告成。三、四點左右﹐他曾撥空打來電話﹐表示「海華」預定在晚上八點召開歡送餐會﹐就當是為身為特使的他餞行﹐要她七點半準時打扮好﹐他回來一接了她就出發往會場。
現在已經七點二十分。
嘟嘟──電話鈴聲幽幽地響了起來。
「王……王鑫……」她勉力探手去抓茶几上的話筒﹐無奈差了幾寸﹐硬是撐不起頹軟的身子夠著它。
鈴聲響了七、八聲便停住。
她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尋不著一種舒適的姿勢。心頭旺燒的火焰益發赤騰﹐彷彿要將她狂灼成灰燼。她並非覺得虛弱﹐相反的﹐那股激昂難抑的精氣在四肢百骸奔竄﹐卻因為亢奮的過了頭﹐反而燒燬她移動的能力。
「好、好熱……」繁紅滑舔著乾澀的唇。
她必須冷卻下來﹐必須。
著實忍耐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凝聚了足夠的力量﹐跌跌撞撞地衝向浴間。
嘩啦啦的蓮蓬頭迅速地噴出小水柱﹐她迫不及待地移到水瀑的正中心﹐讓嗡嗡鳴響的大腦略微鎮定下來。
水聲掩蓋了客廳鈴音大作的電話。
「王鑫……」孤獨和無依感惡化了她的恐懼。
回想昔日的情況﹐無論何時她的身畔總有相熟而且可以信任的朋友在。如今卻處於十萬八千里外的異國﹐孤零零的一個人。
第一顆自憐的圓淚滑下俏頰﹐與溫水混蝕成一氣﹐而後﹐第二顆、第三顆便再也忍不回去。
低泣了好一會兒﹐心頭舒坦一些﹐她扭關蓮蓬頭﹐碰碰撞撞地又離開浴室。身體甫失去水澤的滋潤﹐熱躁的異感又襲上骨骸關節。
咚咚咚﹗有人敲門。
王鑫﹐他回來了。
她精神微振﹐強撐著病恙的玉體前去開門。
「王鑫──」鬆懈的低喚在瞄見陌生的來人後嘎然而止。
「請問﹐您是蕭小姐嗎﹖」司機打扮的華裔年輕人吐出敬畏的詢問。
超級絕世大美女。
應門的女子淋成一身濕漉漉﹐絲薄的白色裙裝猶如第二層皮膚﹐盡顯她曼妙玲瓏的誘人身段。一雙明眸亮得異乎尋常﹐兩頰嫣紅﹐彷彿剛結束某種激烈的運動﹐而她粗重的嬌喘更讓酥胸起伏如山巒。
天﹗男人若能一親她的芳澤﹐死也不冤。
「王鑫……叫你來的﹖」她輕喘著﹐區區數語也耗費掉絕大的力氣。
「是。」年輕司機嚥了口唾沫。「王先生分不開身﹐派我來載您去餐會現場。」
這個陌生人﹐可以載她去王鑫身邊。
此刻繁紅腦中除了「見王鑫」的念頭﹐其它部分全糊成亂糟糟的一團。
「走……」她邁開顛躓的步履﹐險些跌進司機懷裡。
「蕭小姐﹐您要不要先換件衣服﹖」司機扶住她﹐也觸著滿掌濕涼。
「不……」她含糊低語﹐眼中望出去僅剩紅霧般的世界。「帶我去找王鑫。」
◇ ◇ ◇
沒人接﹖
王鑫愣了一下﹐攢著濃眉將話筒掛回機座上。
他離開會議廳﹐返回臨時辦公室的頭一件要事﹐便是撥號回旅館房間﹐結果卻沒人接聽。
繁紅應該會安分地留守大本營﹐不至於再度違反他的「唯一要求」才對。
「你還在呀﹖太好了。」梁依露綻出弧度恰恰好的專業笑容。「這一份統計資料準備交給你帶回台灣﹐千萬別忘了。」
「謝謝。」他按下納悶微惱的情緒﹐重新坐回辦公桌後﹐確定資料上的各項數據都已完備。
「其實老爸一直不願再和史琨耀有生意上的往來﹐無奈礙於情面他又很難推卻﹐這回多虧你這個『外人』擺平了。」
「我哪裡是在幫梁伯伯﹐其實是為我們自己盤算。」爽朗的笑容在檔案夾上方活躍﹐他禮貌性地客套著。「在商言商﹐他的出價幾乎讓『海華』毫無利潤可言﹐相形之下也會影響到原料出貨廠『森堯』的營收。只不過﹐這些傷感情的細節確實比較適合交由『海華』以外的人出面﹐省得梁伯伯為難。」
「接下來呢﹖你……和蕭小姐準備打道回府了﹖」梁依露檢查端整的手指甲﹐輕輕樞掉一點灰污。
「嗯。」他頓了頓﹐尋思著該如何措辭方不會冒犯她的女性自尊。「小露﹐我知道令尊一直很期待……某種程度的『親戚關係』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