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這也是為了薛文瀾著想。他若娶了妻子卻住在外面,難免會被政敵拿來大作文章,一句不孝壓下來,任誰也無法翻身,現在可好,她只是個外室,外室本來就是住在外面,不然怎麼叫外室。
朝廷半個月休沐一次,他上半個月跟母親住,盡兒子的孝道,下半月到靜花巷,盡父親的責任。
薛自珍跟薛寶珍對於這個冒出來的爹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高興的,從此就是有爹的人了,再也不用怕被別人嘲笑。
靜花巷距離宋家所在的春樹巷只要半個時辰,宋心瑤常常帶著孩子回去。
許氏跟汪蕊自然開心,許氏年紀大了,已經不太在意外人的眼光,汪蕊則是護短的,自己家的娃娃什麼都好,別人的眼光,呸!那算什麼。
宋新天有四個孩子,年齡也都不大,幾個表兄弟姊妹玩在一起,一瘋就是整個下午,天氣寒冷也擋不住他們想玩的心,然後不得不說薛自珍跟薛寶珍還真是宋心瑤生的,見到那假山的山洞也是愛得不行,每回來都要探險一番,又怕又愛去,汪蕊總是拍手大笑,跟他們娘一個樣子。
只是這番動作太大,當然是瞞不住別人,宋家下人跟親戚都很奇怪,當初宋心瑤明明大紅花轎過門的,也放了鞭炮的,怎麼又變成外室,難不成是做錯事情被趕出來了?可聽說薛文瀾每個月有一半住她那邊,哪個外室有這種待遇,大戶人家的正房太太一個月說不定都只能見到丈夫三天。
中間,宋心瑤的堂哥惹了一點小麻煩被抓進牢裡,薛文瀾還幫忙疏通了,不過關了七八天就被放出來,頭髮都沒少一根,這讓原本懷疑宋心瑤不受待見的人閉了嘴,誰會幫個不受待見的外室處理家事?
奇也怪哉,但也不可能拿這個去問。
京城的人最是八卦,這沒能瞞過其他人,當然周華貴也知道。
知道孩子進京了,知道又改姓薛了,她想去看哪,想得很,但不敢——自己做的那些破事都讓人知道了,哪還有臉出門。
她始終不解,兒子是怎麼發現她的挑唆,她明明做得很好,怎麼會被……
兒子現在雖然每個月有一半跟她住,住宋心瑤那邊時也會每天派人回來問候,可是她能感覺得出來,母子之間已經離心。
她想牢牢握住兒子的人生,讓兒子只聽自己的話,但終究失去了兒子。
連帶著兩個可愛的雙胞胎,也永遠不會喊她一聲祖母。
她後悔了,但後悔也無濟於事。
附近的鄰居很巴結她,但那又怎麼樣,她一點都不高興,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會一開始就學著跟宋心瑤相處,而不是使計讓她離開,只是人生沒有早知道……
薛文瀾跟宋心瑤是分開過年的。
這樣的大日子,身為兒子,他當然是跟母親過,宋心瑤則是讓春分辦置了一桌——大雅跟小雅因為成親生子都留在梅花縣跟著丈夫了,一起回京的只有牛嬤嬤、春分、夏至,加上他們母子三口,一共六人。
雖然人不多,但靜花巷緊鄰文富郡主的宅底,晚上官兵會來巡邏很多次,安全問題倒是不用擔心。
春分手藝很好,一個下午搗鼓出十道菜,分別是薑汁鱸魚、鳳尾魚翅、八寶野兔、穌炸大蝦等四道葷菜,桂花黃瓜、香菇掐菜、素炒三蔬、蓮子豆腐等四道素菜,另外有紅豆糕、佛手酥等兩道甜點。
等晚上,也不用分主僕一起上了桌,由宋心瑤起筷,這便開始吃了。
搬到京城這幾個月,兩小傢伙學會用筷子了,雖然還會掉滿地,但不用人餵著吃飯,只不過還是要大人張羅。
宋心瑤不喜歡他們偏食,所以在他們前面各自放了十個小碗,每疊菜都夾兩筷,肉要吃,菜也要吃,不然的話兩兄妹都只顧著吃肉,這點就真的很不像她,蔬菜這麼好吃,居然不喜歡。
這大雪天的,要不是她嫁妝豐厚,有娘給的鋪子,又有薛文瀾給的茶園,這時節要吃上蔬菜可沒這麼容易,小傢伙身在福中不知福。
「慢慢吃。」宋心瑤看著孩子,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過了年,就五歲啦。」
薛自珍伸出五根手指頭,「五歲。」
薛寶珍自然也跟著哥哥,「五歲。」
「等天氣好一點,就開始學讀書寫字。」
「自珍一定好好讀書,以後考狀元,跟爹一樣當官,棒棒。」
「喲,這誰教的?」
薛自珍嘻嘻一笑,「牛嬤嬤。」
牛嬤嬤臉色有點尷尬。剛開始,她是最反對的,說周華貴一定會再出招,太麻煩了,不如在梅花縣好好過日子,但一旦入京卻迅速倒戈,說孩子還是要有爹,小小姐跟小少爺現在可比以前好多了,鄰居也沒人敢欺負,最好笑的是牛嬤嬤原本喊「薛大爺」,然後有一天突然變成「姑爺」。
宋心瑤忍笑,「嬤嬤教的?」
「便是教小少爺好好唸書罷了。」
春分湊趣,「牛嬤嬤就是嘴巴硬,心裡可軟著。」
宋心瑤來了興趣,「哦,你怎麼知道?」
「我們還在梅花縣時,有一次姑爺來,那麼遠,帶了一品太尉家中宴客才有的蜜桃糖萌蘆,嬤嬤當著姑爺的面說,糖葫蘆有什麼好帶的,可是轉身卻對小小姐跟小少爺講,這是爹帶來的,要記得爹對你們好。」
宋心瑤噗哧一笑,牛嬤嬤被掀了老底,不自在得滿臉通紅,「春分,你這臭丫頭!」
宋心瑤給牛嬤嬤夾了薑汁鱸魚,「嬤嬤對我好,我知道的。」
牛嬤嬤原本有一個兒子,三歲多時發病歿了,丈夫又跟著一個寡婦私奔,從此以後一心只對宋心瑤好,要說這世界上對宋心瑤愛護有加的人,牛嬤嬤絕對在前面幾個。
一頓飯,吃得高高興興。
春分收拾了桌子,眾人拿著茶,說說笑笑。
就在這時候,宋家突然來了馬車。失蹤十幾年的宋有祿回來了,還是光著頭回來了,他出家當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