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瑤不是不識趣,於是縮回腳,「那我在花廳等吧,夫君快點進去。」
薛文瀾點點頭,便進去了。
宋心瑤到了花廳,又問杜嬤嬤,「婆婆到底什麼病症?大夫怎麼說?」
「便是血虛。」
「血虛?婆婆這幾日受傷出血了?」
「沒有、沒有,老婆子顧得好好的,薛太太沒事,可能就是年紀到了,所以大小毛病一起來,只是……」
「你倒是說啊。」宋心瑤無奈,這樣支支吾吾要講不講的,挺討厭。
「老奴看,太太是結鬱於心。」
「結鬱於心?大爺都高中進士第八名了,婆婆應該是欣喜,又怎麼會不高興?」宋心瑤覺得不太可能,就算對她這媳婦不滿,但兒子高中了耶,兩種情緒放在一起,高興還不足以抵銷不滿嗎?
「奶奶是不知道,太太這兩年偶爾會小酌,醉後總是說少爺有了新娘忘老娘,又說……說媳婦不孝順……」
宋心瑤沒管她的挑撥,「那你不勸勸?」
「勸了、勸了,不過老奴只是一個下人,薛太太又怎會把我的話聽進去。」
「當真?」
「老奴怎敢說謊。」
宋心瑤皺眉,突然想起這杜嬤嬤的兒子不就跟一個丫頭跑了嗎?當年杜嬤嬤不准兒子娶個漁女,沒想到兒子鐵了心就這樣一去不回。
這杜嬤嬤肯定有移情作用,把周華貴的待遇套入自己身上,於是跟周華貴同一戰線,忘了主人家是誰。
好個結鬱於心,那要怎麼辦,讓他們夫妻和離嗎?
婚前娘就說過文瀾挺好,不過那個婆婆將來恐怕麻煩。
當時自己還覺得沒關係,自己是媳婦,讓著婆婆就是,現在想來還真不是普通的辣手,一個老娘喊著兒子媳婦不孝,這兒子媳婦能怎麼辦?
說來自己也冤枉,啥都沒干呢,這就成了不孝媳婦?
這不是寡母坑兒,什麼才是寡母坑兒?跟下人說兒子不孝順,這要是傳出去,薛文瀾別說當官了,這一輩子的前程都沒了。東瑞貴重孝,以孝立國,一個不孝順的人沒資格替皇上分憂。
「杜嬤嬤,這件事情你可有跟外人說過?」
「沒有、沒有,何況在這府中也沒人關心薛太太,哪來得人會問。」
宋心瑤不去理會她的陰陽怪氣,正色道:「你要是對婆婆好,那就記得閉上嘴巴,『不孝』固然可以拿來約束我,但也會害得夫君前程盡毀,我話放在這裡了,以後要是傳出風聲,我就找你、找你女兒一家子算帳。」
杜嬤嬤一驚,連忙跪在地上,「老奴不敢。」
「最好是不敢。杜嬤嬤,你不要因為婆婆對你好,就忘了自己是誰,就忘了自己領誰家的銀子,若是讓我知道你挑唆婆婆,我就把你們一家子趕出去。」
杜嬤嬤更驚嚇了,「大小姐,老奴知道,您手下留情。」
宋心瑤心想,真是欠打,非得人家說出難聽的話才知道主僕的分際,一個嬤嬤也敢替她婆婆說不孝,真當自己是回事。
又不是外傷流血,怎麼會血虛?這是要補嗎?萬一婆婆身子弱,虛不受補那不是害了她?
看來這大夫也不太行,還是換一個,京城不少醫術好的大夫,不過這種大夫一般人請不動,文瀾現在是准朝和縣丞,應該能請動。
血虛?找內科還是婦科?話又說回來,婆婆也真是,好日子不過,偏偏鑽牛角尖,真的命太好。以前是外婆、母親照顧,現在是姨母、表嫂照顧,就算從江南到京城中間吃了苦,但也只是一兩個月,比起長長的人生,那根本不算什麼。
祖母把她捧在手心,母親對她也是沒有絲毫怠慢,兒子爭氣,身為媳婦她也很敬重婆婆——到底對入生還有什麼不滿意?
宋心瑤在沉思,杜嬤嬤在雁陽院靠著周華貴的信任作威作福,都快忘了自己是下人,剛剛被大小姐教訓一頓,又羞又惱,心裡巴不得周華貴再討厭大小姐一點,呸,只不過會投胎而已。
半晌,薛文瀾終於出來。
臉色很難看,非常非常難看。
從來沒看過他這個樣子,很生氣,又很壓抑,好像一碰情緒就會爆發。
眼眶紅紅的,哭過了?還是太生氣的關係?
但他們是夫妻,她不能因為他的狀態不好就裝作沒看到,起身迎了上去,「夫君?婆婆可好?」
「需要休養一陣子。」
「我記得得城北有個醫館,看婦科很是專精,現在夫君是准八品,那家的大夫應該願意出診。」
「不用了,母親休息休息就好。」
「可婆婆都兩三天了也沒見好轉……」
薛文瀾怒目大吼,「我說不用!」
宋心瑤嚇了一跳,成親兩年,別說吼她,連大聲點說話都不曾,一時之間呆住了,從小到大沒人吼過她。
薛文瀾也發現自己失態,很快調整,「我——」
「不要緊,我知道你是擔心婆婆,我沒事。」宋心瑤截斷他的話,杜嬤嬤還在,她不要他在下人面前跟她道歉。
夫妻之間應該是包容,而不是斤斤計較。
婆婆生病,他心情不好也是理所當然。
「心瑤你……我想靜一靜。」
宋心瑤怔了怔,很快打起精神,「好,那我去找我娘,夫君若要回去,再讓人過來喊我一聲。」
兩人回到青草巷,牛嬤嬤迎上來,笑著說:「姑爺小姐回來了?差不多洗洗手就能開飯,今日下午在市集看到螃蟹,雖然還不到中秋不夠肥,但能先嘗嘗滋味。」
宋心瑤聽到有螃蟹,一時間也動了食愁,又想周華貴病重,吃點難得的東西說不定能開開胃,「分一半拿回宋家,說是薛少爺讓人給薛太太做的。」
牛嬤嬤不是不懂事的人,聽小姐這樣吩咐連忙道:「老奴馬上找罐子裝起來,這就送過去。」
薛文瀾低聲說:「多謝你了。」
宋心瑤拍拍他,「你我夫妻,不用這樣客氣。」
心裡也奇怪,丈夫是怎麼了,他們今天出門還好好的,他一聽完婆婆的病,就整個人都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