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怪母親,宋家日子穩當,只怕多少銀子都不好買動。」
汪蕊道:「剛開始請的是我們慣用的沈大夫,後來說沈大夫的藥沒用,雁陽院又另外請了精心堂的祁大夫。」
宋心瑤奇怪,祁大夫她也是知道的,婦科很好,但一般人請不到,「精心堂不是只跟官家來往嗎?難道是看在夫君的分上,所以祁大夫出診了?」
「想來是這樣,那日屋子裡就只有文瀾母子,祁大夫講了什麼,外人也無法知曉。母親也想過買通祁大夫,可是我們是商戶,連面都見不著,旁敲側擊的好幾日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汪蕊一歎,「是母親無能。」
「母親千萬別這樣說,要講也是女兒不好,都已經出嫁了,還來勞煩母親幫忙張羅事情,委實不像話。」
汪蕊不樂意了,「你是我女兒,何必分得那樣清楚。」
「謝母親為女兒這番奔波。」
她婆婆可比她想得厲害多了,看起來那樣膽小的一個婦女,居然可以跟許氏求來所有人的賣身契,還能把她們制得死死的,重點是這個過程完全沒有驚動到任何人,在外人眼中她依然是那個牲畜無害的周華貴。
汪蕊看著女兒,又是捨不得又是高興。文瀾有前程,那就是心瑤有前程,就算周華貴身子好了之後會南下跟他們會合,但文瀾又不糊塗,自己也不用太擔心。
摸著女兒的頭髮,汪蕊道:「你的嫁妝動了多少?」
在她的想法裡,女婿手上的銀子不多,又專心讀書不管外務,女兒肯定要貼嫁妝當日常開銷的。
卻沒想到宋心瑤道:「沒動過呢。」
「文瀾那點銀子夠用?」
宋心瑤解釋,「原本是不夠用的,後來有一天鐘大人親自來看他,有另外給了一筆銀子,他的卷子是鍾大人閱的,說來鍾大人就是他的老師,文瀾就收下了。」
「鍾大人?那個太尉鍾大人?」
「是。」
薛文瀾以十四歲的年紀考上舉子,打破了東瑞國的紀錄,上一個人就是現任的一品太尉鍾大人,三十多年前以十五歲考上,三年後殿試奪得狀元,還娶了玉原郡主為妻,從此一路順遂,平步青雲。
這樣的人對於後生出於一番好意,特別來看。
薛文瀾還在讀書,沒有收入,贈銀是關愛,希望這個優秀的後生將來能出人頭地,好替國家盡一分心力。
汪蕊盤算著,心瑤的嫁妝莫約一千兩,女孩子家有這樣一份嫁妝,應該是可以安心的。
嫁入宋家快二十年,她已經明白不管丈夫變得怎麼樣,女人手上只要有銀子,日子就不會太差,宋有福那樣不像話,她不也過得好好的。
「你記得,等到了朝和縣,一定要跟文瀾說,把家權緊緊握在手上,握住丈夫未必握住下半輩子,但只要握住銀子,下半生就安穩了。」
宋心瑤經過這一陣子,內心已經起了變化,若是以前,她一定會跟汪蕊抗議「文瀾說過他會一直對我好」,但現在她只點點頭,「女兒也是這麼想的。」
她的廚藝一直不太行,她已經想好了,將來到了朝和縣就好好鑽研廚藝,這麼博大精深的東西,足夠她研究二十年,等老了,時間就過得更快。
人生真是太難說了,早一個月她還想著生兒育女,白頭偕老什麼的,現在她只想著找個長遠的嗜好好打發時間。
格扇外小丫頭聲音傳入,「大太太、大小姐,姑爺在花廳上等了。」
汪蕊拍拍女兒,「那就去吧。」
宋心瑤起身,鄭重的對汪蕊行了大禮,「女兒此去,回來不易,多謝母親養育之眉,還請母親好好保重身體。」
「好,你也是,凡事想開點,知道嗎?」汪蕊三十幾歲的人,看事情明白得很,小夫妻出了問題,可是她身為長輩不能插手,只能勸女兒。女人哪,就是這樣,嫁了人,什麼都只能認。
婆婆挑撥,得認。
夫君冷淡,誰讓她們是女人。
自古以來就是男子為尊,丈夫做什麼,妻子都只能忍,只是自己忍是一回事,想到女兒才十七歲就要夫妻離心,內心還是忍不住難過。
早知道薛文瀾會變一個人,自己當初就堅持把女兒嫁給段家或者文家,好歹不用守那可笑的約定,早早圓房,早早有孩子,女人只要有了孩子,日子就好過很多了,可惜她的寶貝女兒守了約卻得到這樣的結果,老天爺真不公平,真不公平。
宋心瑤依依不捨,汪蕊忍著眼淚微笑,「去吧,好好過日子,那就是孝順我了。」
「母親珍重。」
到了花廳上,薛文瀾比他們一起來時還要冷淡。
宋心瑤也很想裝作沒看到,但是不行,她是宋家的大小姐,她就不能丟宋家的臉,不能讓別人有機會說宋家不會教女兒。
於是打起精神,「婆婆可還好?」
「還好。」
「大夫怎麼說?」
「現在還弱著,大概還要養一個月才能恢復,老太太那邊已經傳話了,等母親身子大好,老太太會替她張羅南下的事情。」
「那也挺好,夫君放心,在宋家一切老太太做主,婆婆可以好好養病。」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聽到「養病」時,他臉上出現了極度的厭惡,就好像她說的話很不堪入耳一樣。
宋心瑤不禁覺得自己很厲害——也不過才十幾天,她已經習慣他的這種神色了。
薛文瀾,你嚇不到我。
我現在不跟你吵鬧,是因為顧忌著宋家的顏面。
於是裝作沒感覺,「明天一大早就出發,不然怕趕不到第一個驛站,為了早起,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薛文瀾斂起神色,點點頭。
第十章 那就和離吧(1)
隔日,十餘輛大車就從青草巷離開了京城。
朝和縣在南邊,吏部文書又說要一個月內上任,所以一路趕趕趕。
薛文瀾跟宋心瑤分開馬車,晚上自然是分房而睡,牛嬤嬤跟大雅、小雅看在眼底,但著急也沒用,小姐都沒說什麼,他們底下的人更不能去勸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