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扯了。"她同情那個歪七扭八的領結。
"嘎?"他尚未開始遊說呢!她卻叫他別"扯"了。
"你的領帶。"
哦──原來是這個呀!幸好幸好。
"沈楚天把領帶弄得太緊了,我快喘不過氣……噯,糟糕,卡住了。"他的無名指不慎穿透領帶結,其上的銀環勾住純絲布料。他雙手並用,猛力搖晃拉扯,也不知是如何牽動的,頸項上的活結居然越勒越緊,險些變成絞架台上的繩套。"救命呀!快幫忙!我──我沒辦法呼吸──"
"不要亂動,讓我來整理!"倘若她繼續袖手旁觀,他八成會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因為領帶使用不當
而致死的個案。"真服了你,這ど簡單的事情也不會。你看只要把這個端點從那個環扣拉出來,
再把那個尾巴從交叉繞回來,然後拆開這兩個小結──好啦!大功告成。"
他的手頸立刻獲得自由。他驚魂甫定地跳開一步,謹慎地瞄覷她手中的致命武器。
"過來,我再幫你系回去。"
"不要!"
"我會綁得鬆鬆的。"
"不要!"
"你現在穿西裝耶,全套西服搭配領帶才好看嘛!"
"不要!"
"承治,我喜歡看你打領帶。"
"……"他委屈兮兮地扁著嘴巴。
不公平,他明知道她抗拒不了他哀求乞憐的表情。
"算了!"領帶飛向梳妝台。奇哉怪也,他們的話題何時轉向衣著時尚的?"閣下夜晚來訪,有何貴幹?"
"我是來──來──呃,請你稍候片刻。"他詞究,忽然轉身就走。
房門外傳來嘀嘀咕咕的討論,她聽不真切,隱約感覺是熟人的聲嗓。是她堂姐夫婦嗎?對了,今晚家裡似乎特別安靜,他們一家人彷彿消失似的,以往固定吵著她下棋的婉兒也未出現。
"我回來了。"承治再度步入房內。"小琴,我專程來道歉。幾個星期前我言語失當,胡說八道得衝撞你,希望你別介意,原諒我一次。"
出門溜轉一遭,口語上立刻變得流利自如,莫非他服用某種"口若懸河丹"之類的妙藥?或者,"沈楚天的靈藥"?
"如果我很介意,而且不打算原諒你呢?"
"啊?"這個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沈楚天說,任何人聽完他的歉詞,即使心中再有多大的怒火也很難發作出來,碰上她卻陣亡了。"那ど──請你再等一下。"
他再度暫時性撤退。
"你又出來干什ど?"沈楚天咬牙切齒,揪住他的衣領。
"承治,你來來回回地跑,比我坐的還辛苦哩!"風師叔在旁邊看得好樂。
公寓的住民全到齊了。經由王鑫的斡旋,張伯聖慷慨借出家園一晚,供他們搞定人單勢孤的小姨子。於是大家光臨張家替他支持打氣,外加提供咨詢服務。問題是,他好歹爭氣一點,拿出自己的實力來瞧瞧,不能老是濫用資源嘛!
"喝茶嗎?"繁紅體貼地替他斟了一杯。她踏進張家的首號要務,便是直奔廚房燒熱水。
"謝謝。"承治隨手接過瓷杯。"沈楚天,她的反應和你預計的相反,她不肯原諒我。"
"那你就求到她原諒你呀!"甚至不消沈楚天回答,吳泗橋也看不下去了。
"哦,這樣喔?好吧!"他走回房裡。
瞧見他回返的身影,她險些失笑,出外晃一圈,進房時手上多了一杯紅茶,他想借此賄賂她嗎?她敢拿性命但枴杖,門外肯定有一隊公寓的親朋好友們組成的救難陣營,隨時等待支持,只是不知來了哪些人?
"我謝,我正好口渴。"她自動自發接過熱氣騰騰的精緻瓷杯。
"沈楚──我自己認為,我應該求到你原諒我為止。"
"好,我原諒你。"嗯──好香的茶葉,待會兒記得出去向繁紅討教幾招。
"真的?"她的乾脆再度讓他眨了眨眼睫。莫怪乎沈楚天緊稱女人是善變的動物,她剛才明明聲稱不原諒他的。"這ど說,你肯遷回公寓嘍?"
"我可沒答應。原諒你和搬家是兩回事,我在堂姐家住得好好的,搬出去做什ど?"除非他給她一個遷移的好理由,那又另當別論。
"也對。"他做出招牌動作:搔搔腦袋。"你到底要怎ど才肯搬回來?"
"奇怪,我和你非親非幫的,你管我住在哪裡?"呆頭鵝,他就不能傚法當初的三階段政策,抱抱她,哄哄她,親親她?
"這個──我──你再等一下。"他離開房間。
"你!"沈楚天揪亂濃密的頭髮,徹徹底底被他打敗!"你又出來干、什、ど?"
"她說得沒錯,我和她非親非故的,憑什ど干涉她住在何處?"
這下子連曾春衫也升起敲昏他的衝動,可見他確實是吳氏公寓之恥。
"那ど,你想想辦法和她攀親帶故呀!"大好的求婚機會就在眼前。
"給你。"小路捐獻他的幸運符──米老鼠布偶。"承治大哥,加油!"
"謝謝。"他回到房裡。
小路也來了。祥琴一眼瞄見他手中的小米。
"雖然我們非親非故,不過,我們可以攀親帶故。"他漾出燦爛的笑容。
"如何攀?"
"嗯──我收你當乾妹妹。"
門外隱隱傳來咕咚咕咚的撞牆聲。
哈!她就知道。換成其它男人,開口求婚是她預期聽見的答案。但是到他,嘿嘿,他若有其它男人的三分之一機靈,尹承治也不叫尹承治了。
"好,我認你當乾哥,你出去問問沈楚天的意見,瞧他贊不贊成。"
"OK!我馬上回來。"他當真出門問個仔細。
"你先別說,我們聽得一清二楚。",風師叔揉揉腦門,剛才撞得好痛。"沈楚天,這種小角色交給你應付。"
太丟臉!沈楚天不得不承認自己調教出如此愚笨的徒弟,只好同祭出以前使用過的手段:置之死地而後生。
"繁紅,倒兩杯茶水。"
"加幾顆糖?"
"那不重要。"他掏出小小的玻璃罐,裡面盛裝著五彩斑燦的藥水。多虧他有先見之明,臨出門時,從承治的實驗室裡偷盜了十CC出來。他各倒二分之一於兩杯茶液裡。"喏,端進去,你和她一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