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為其難的,她走向較僻靜的湖畔,已經入秋,湖裡頭沒什麼花草可貧,她只是圖個清靜。而另一旁的園子裡有些姑娘三三兩兩一群,各自成一個圈,有的急著討好某某國公千金,有的則是忙著周旋其間,她卻是意興闌珊。
「歲年。」
阮歲年一回頭,難得地喜笑顏開,「甄蜜,你今兒個也來了。」
甄蜜是她在女學裡面唯一的知心好友,是禮部尚書的孫女,也是女學結業時的魁首,她記得這時候她已說了門親事在家中待嫁了。
「今天陪著祖母來的,趁機到外頭透口氣,順便見見姊妹們,要不等到出閨後要再見面可沒現在這般容易了。」
「那倒是。」阮歲年親熱地挽著她,心想能再見好友一面,真好。「不過你也別擔心,你未來的夫君肯定是疼你入骨。」
甄蜜聞言,臉蛋泛紅,輕擰了下她的手,「你這丫頭胡說什麼。」
阮歲年佯裝吃痛地叫著,再將她的手抓得牢牢的,省得她再擰一次,「跟你說真的嘛,你的夫君會對你很好很好,你別擔心。」
出嫁前的姑娘誰不擔心?尤其甄蜜常初嫁人時時全然的父母之命,連對方都沒見過,可她記得她嫁得很好。
甄蜜含羞瞋了眼,轉了話題道:「一會咱們走近點,別讓你那姊姊有機會對你下手。」
「什麼意思?」
「我剛剛聽見唐閣老家的三姑娘跟左侍郎家的二姑娘在咬耳朵,隱約只聽見她們似乎打算讓你出糗,說是替你姊姊出口氣。」甄蜜壓低了聲音說著,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趕緊尋她。
阮歲年沒力地閉了閉眼。「這兒是宮中,她們再怎麼鬧也有分寸。」
「話是如此,但少一事又何必多一事。」
也是。阮歲年完全認同甄蜜的說法,只是她真想不通阮歲憐為何就非得夥同外人讓她出糗?今兒個祖母也在場,難道她就不怕回家得挨一頓罵?還是說她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甶?
阮歲年邊想邊和甄蜜朝人多的地方去,橫豎人多之處她們總不好下手,然而才剛走到桂
林裡,就見唐三姑娘、左二姑娘和其他姑娘像是正在聊什麼,一回頭見到她倆,雙眼都亮了。
「欸,甄蜜和歲年剛好都在,讓她們來猜猜這到底是出自哪個大家的手筆。」
唐三姑娘拉著左二姑娘來到兩人面前,後頭還跟著其他姑娘,當然還有阮歲憐。
阮歲年不著痕跡地看了甄蜜一眼,下意識想要退上幾步,可唐三姑娘似乎看出她的意圖,急步向前的當頭,手中捧的小罐就往阮歲年身上一潑。
瞬間,烏黑的墨汁潑髒了阮歲年粉桃色繡銀枝的八幅裙。
「歲年!」甄蜜拉著她,回頭瞪向唐三姑娘,「唐三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我哪有做什麼?不過是拿出家裡珍藏的墨條磨成墨汁,想在今兒個讓大伙猜猜到底是出自哪個名家之手,心想你倆是女學裡最拔尖的兩個,想要考考你倆,誰知道不小心拐了腳才把墨汁給灑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唐三姑娘一臉委屈地道。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她是踢到小石頭了。」左二姑娘用腳踢了踢一塊小石頭,演得像真的一樣。
阮歲年吸了口氣,道:「沒事,這墨汁帶著蘭花香氣,是出自袁夫人之手,不知道猜中了有什麼綵頭?」
大涼的文房四寶極為講究,不但有紙香更有墨香,可真能闖出名號的也不多,壓根不難猜。
她們為了整她還特地帶了一罐墨汁,真是為難了她們,只可惜糟榻了名家。
「喏,趕明兒個我送一錠袁夫人的墨錠到冠玉侯府。」唐三姑娘大方得很,她說得出口就給得起,屈屈幾十兩,她還真沒看在眼裡。
「歲年,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你這裙子得趕緊換掉。」甄蜜皴緊眉,想差宮女去外頭將家裡的丫鬟喚來。
「不用,我去跟祖母說一聲,先回府就是。」天曉得在宮裡換件裙子會不會換出事來。
她直瞅著還躲在眾人後頭的阮歲憐,就是覺得她不對勁,不知道還有什麼後招等著自己。
「歲年,祖母正在與皇后娘娘說話,你現在過去不妥吧。」阮歲憐輕飄飄地朝御花園另一頭瞥去。「失儀的罪名,你可擔待不起。」
「那就煩請姊姊幫我跟祖母說一聲。」說著,朝她欠了欠身,轉身便走。
「我陪你到華粹門。」甄蜜挽著她道。
阮歲年感激不盡,她也真怕半路上又出什麼事。雖說是在宮中,她不認為阮歲憐有通天本事,但小心為上。
然而才沿著湖泊拐了彎,踏出御花園,就有名宮女從後頭急步走來,問道:「前面的可是禮部尚書甄大人府上的甄三姑娘?」
兩人止步回頭望去,甄蜜道:「正是,不知道……」
「甄夫人身體不適,還請甄三姑娘隨奴婢過去。」
見甄蜜聞言臉色大變,阮歲年趕忙拍著她的手,催促著。「甄蜜,你趕緊去瞧瞧,待我回府後得空再去找你。」
甄蜜應了聲,急忙忙地跟著宮女離去。阮歲年看著她的背影,心想再一段路就到華粹門了,她走快一點也不成問題。
沿著湖畔再轉過彎就是華粹門,可還沒到彎處,右手邊的園子就竄出個人,嚇得她連退幾步。
定睛一瞧,驚見是戚覺,她不由在心裡疊聲罵著阮歲憐,她分明是故意讓自己出醜在先,再讓戚覺逮著她,橫豎就是要強逼這門親事。
「表妹。」戚覺醇厚的嗓音像是裹著情深意重,俊朗面容像是受盡相思苦,任誰瞧見了都會認定他為情所苦。
然而聽在阮歲年耳裡,只逼出了她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摀住耳。
「世子爺自重。」她淡聲說道,心裡卻沒有面上的淡定。
這條小徑不見宮人走動,想必全都在御花園那頭伺候著,她就算放聲喊叫恐怕也無濟於事,再者要是真有人來了,撞見這一幕,她尚能保有幾分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