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祖崴伸手示意他坐下,對他的讚美只是勾起嘴角一笑,「說到底,林大人的公子二選一,不是當個鬼月老,就當個索命鬼,是不?」
被點名的林於喬也只能苦笑,撫鬚搖頭,「王爺合該知道,身為父親的我已多回請梨仙姑與不孝子溝通,但他堅持只有王爺可以娶張家大小姐,我也無可奈何。」
「王爺紅粉知己滿天下,相信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我的女兒欣香並非無鹽女,娶她並不委屈啊。」徐千鳳握著女兒的手,忍不住激動的開口。
「被逼婚叫不委屈」季祖崴的口氣滿含譏誚,眼神突然變得嚴峻,本想出言勸說的眾人不約而同的閉上嘴。
這件轟動京城的鬼魂逼婚事件已糾纏了三個月之久,自小與張欣香指腹為婚的林玄翰在官道遇土匪搶劫,財物被洗劫不說,還遭刺重傷命危。
林家原本急著迎娶張欣香沖喜,沒想到,就在成親前一天林玄翰不治離世,這樁婚事也就不了了之,沒想到,半個月後,張欣香就傳出被林玄翰的鬼魂纏身,還因此臥病,幾名大夫、甚至御醫看診也無計可施,迫得張永謙不得不找來在京城小有名氣的梨仙姑,看看愛女是否中邪。
慕容梨雖然年方十五,但七歲時就與當時年已三十的藝一道長捉妖驅鬼,幾年下來,累積小小名氣,找她與離世親友對話的客人不少,但信者恆信,不信者也不少,認為她只是個披著道服的詐財騙子。
其實,張永謙最初想找的是藝一道長,但兩年前,他雲遊四海行蹤不明,這才退而求其次的找她上陣,當然,一開始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沒想到慕容梨一進到張欣香的閨房,就直指床榻邊喊,「天啊,林府大少爺的鬼魂就坐在那裡。」
張永謙在半信半疑下,再要她請問林玄翰有何未竟心願,慕容梨喃喃了一陣隨即答道:「林府大少爺要求寶親王迎娶欣香小姐為妻,否則,他將化為厲鬼日日糾纏……」
但這事在張永謙上寶親王府請求婚事,並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後,被季祖崴以「荒謬」為由拒絕了。
不久,這事就被傳了開來,添油加醋、妄自揣測、胡說八道的流言更多,指張家巴不上家財萬貫的林家後,就動腦筋動到寶親王身上,才會有鬼魂纏身之說。
更有人嘲諷若真如此,林玄翰的魂該纏寶親王才是,為何要纏張欣香?
有人碎嘴回答,因為寶親王愛美人是天下人皆知,會因此理所當然的要了張欣香嘛……
眾說紛紜,京城老百姓茶餘飯後聊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此事也驚動了朝廷,皇上、七皇子都與季祖崴私下見面,意欲介入,但季祖崴請他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絕對會妥善處理。
經過一個月積極的明查暗訪,他已查出是誰在搞鬼,既然敢算計他、害死林玄翰,他不將事情鬧得更大點怎麼對得起「她」!
思緒翻轉間,他那雙黑眸透著無情的冷芒,廳內靜悄悄的,所有人也被這氣氛壓制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驀地,季祖崴突然笑了,眾人也不約而同的緩緩吐了口長氣。
季祖崴站了起來,「說來,這事兒自始至終都是從梨仙姑一人的口中所出,著實薄弱,所以,本王派人至各地尋找能見鬼神的道仙,皇天不負苦心人,本王找到了,而且,還跟梨仙姑是舊識。」
他邪肆的目光看向身後的一名隨侍,那人點點頭,快步的走出去,隨即帶了一名相貌秀氣的灰袍道士走進來。
慕容梨一見到他,臉色都煞白了,不停的猛嚥口水。
在座的其他人對這名道長也不陌生,他就是兩年前離開的藝一道長。
「竟然是他!」眾人隨即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
藝一道長先是恭恭敬敬的朝季祖崴及在場的大人們一一敬禮後,這才笑容滿面的走近臉色蒼白的慕容梨,微微一笑,以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道:「小梨兒啊,遇到眼前這麼好康的事兒怎能獨享,不關照一下你的師父我?」
她一臉忐忑,只能低頭不語。
「兩年多不見,乍見我這將你領進門的師父怎麼不說話?」
藝一道長刻意加大了嗓音,讓她不得不抬頭,結結巴巴的道:「師父,徒、徒兒是太震驚了。」
「也是,我這個單身道長將一個七歲女娃帶在身邊,也惹來不少非議,幾年來見你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學藝完成,才放心離開,原已說好不會再見的—」他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但那笑容又不懷好意,讓慕容梨的臉色更形慘白。
季祖崴將兩人的互動全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後,開了口,「本王耳聞梨仙姑的絕活兒就是能在白日入水井與鬼魂溝通,本府後院就有一口井,本王就到那裡,見識見識一下,除了林家大少爺這個鬼魂外,梨仙姑還能與哪個鬼魂溝通?」
聞言,藝一道長笑了,慕容梨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她急急的道:「可是林大少爺已經很不高興—」
藝一道長伸手制止她說話,「我也看到了!」他煞有其事的指指季祖崴的身邊,再雙手合十的低聲默念了一些詞後,微微一笑,「他是不高興,但他希望你照寶親王的話去做,如此一來,就能證明這一切不是你杜撰的。」
她怔怔的瞪著他,他明明知道落水井見鬼是騙人的!因為,那是他起的頭啊,也是以此取信所有人,他們師徒能與鬼溝通。
但兩人家裡後院的那口井是設有機關的,她看似垂繩下井,但其實在未碰觸到井水前就先躲至井中另挖的一小小藏身處,再將原本置於藏身處的大石頭扔下井裡,製造她落水的假象,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後,她才對上頭喊話已見鬼魂,接著再代鬼魂回答其親友的問題,但一切如坊間算命師皆是胡言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