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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全他的願望?

  斐然防備地看著他帶著不懷好意的涼笑,一把抓來他猶流著血的手,捏起他的指尖,惡意地在魂紙上替他書上兩字作為代價。

  「你……」指尖猶被按在魂紙上的斐然怔愣不過片刻,立即凶狠地瞇細了眼。

  杜衍仲輕拍著他的面頰,「反正你不是不在乎嗎?我這是成全你。」

  一陣心情激越過後,斐然登時冷靜了下來,在杜衍仲兩眼直盯著他又開始奚落起他時,猶擱放在魂紙上的指尖,不著痕跡地動了動……

  眼看著許下願望也付出代價後的魂紙,在不久過後便因許願完成而化為一團紫色的艷火燃燒了起來,嗅著紙張燃燒後陣陣難以言喻的惑人氣息,杜衍仲一把勾起斐然的下巴,使勁地將心不在焉也不知神遊至何處的他給捏回神。

  「不過你似乎忘了,你也不過是王爺子嗣中的其一罷了,就算你不肯生又如何?總還是有人能生的。」

  「什麼意思?」斐然吃痛地想躲開他的手勁,怎麼也想不出眼下府中除了他外,斐冽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

  「就例如你視之如珠如寶的四小姐。」

  斐然頓時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你們想做什麼?」

  「三少爺還不知道嗎?王爺已將高貴的四小姐賞給我們了。」杜衍仲鬆開了手,自顧自地整理好衣袖,朝一旁早就等不及的同僚示意,邊說邊往刑堂的大門走去,「您就在這慢慢享受宮中的大刑吧,我們可要回王府一嘗皇室貴女是什麼滋味!」

  「回來!不許你們那麼做!」斐然聽得目眥欲裂,扯開喉嚨朝他們大嚷,卻怎麼也挽不回他們離去的腳步,「放過我妹妹!我代她,由我來代她,我願意留下子嗣,我願意了!求求你們放過她——」

  不顧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哭嚷,下一刻,朝他甩過來的鞭子又再次落在他的身上,他不死心地拚命掙扎,甚想現在就離開此地前去阻止他們的獸行,可在刑堂管事一棍打在他的頭頂上後,被敲破頭的他終究停下了所有動作,不情不願地垂下了眼簾。

  不知過了多久,被亂棍敲昏的斐然感覺有人將他自牆上解了下來,動作輕柔地將他攬進懷裡,以指耐心解開被血和汗糾黏在他面上的髮絲,而後,燙熱的淚滴,顆顆無聲地滴落在他的臉上,令他自無邊的夢魘中醒了過來。

  他費力地睜開眼,就見向來脾氣溫和的大哥斐思年,眼底覆滿血絲,強行忍抑住滿心的仇痛,一手拿著乾淨的帕子替他拭著額際因疼痛而不斷沁出的冷汗。

  「大哥……」

  「沒事了,大哥帶你回家。」斐思年將一身觸目驚心傷口的小弟緊緊抱在懷中,怎麼也不肯放。

  「小妹她……」斐然神智猶迷迷糊糊,怎麼也撕扯不開那糾纏著他的濃重睡意,他下意識抓緊了斐思年胸前的衣襟。

  斐思年聞言,心中一慟,再也壓抑不住潰堤的淚水,抖顫著身子,埋首在他的肩上哽咽地道。

  「不會有事的,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

  濕熱的淚珠很快即暈濕了斐然的衣裳,他猶來不及分辨,隨即閉上眼,轉身沉淪在另一場……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噩夢中。

  十二年後。

  馬車車輪輾過大街上落了一地的梧桐葉,那枯葉自輪下發出的低鳴聲,像是秋日細細碎碎的歎息,遭方拐過街角處的風兒吐舌輕輕一卷,揉碎的枯葉便隱遁至深秋的夜色裡不知去處。

  斐然倚坐在馬車裡,出神地看著外頭華燈初上的街景,一盞盞的燈火在馬車急馳而過時,在他的眼角掠過了道留不住的流光碎影。自從幾個月前,他在西苑國以兩張魂紙向文家大少換來一個確切的消息後,他便馬不停蹄的往東南方向趕,唯恐查探多年卻始終不知其消息的人,在他趕來的路上又先他一步給跑了。

  因多日來的奔波之故,掩飾不住的疲憊在他心神恍惚的這一刻,悄然佔據了他的眼簾,令他不禁倦累地合上了眼,也令他的心上一鬆,不知不覺間,又讓一抹闇影自他心底的柵欄中掙脫而出,某張他這輩子再也不願憶起的臉龐,也再次來到他的面前……

  那是斐冽的臉。

  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曾在多年前深深擄獲原國無數男女的心,也是這麼一張臉龐的主人,曾讓冽親王府淪為人間煉獄。

  打小起,府中奴僕們人人都說,他與斐冽長相肖似,幾乎可說是打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哪怕斐冽的子嗣成群,在眾兄弟姊妹中,日後,他定是最耀眼的一個。

  只是那些人卻從不曾知曉,在看遍府中一切生生死死這麼多年後,他恨不能找機會拿把刀,親手把臉上這張肖似斐冽的面皮給剝下來。

  他永遠都記得那一日的午後,府中總管將他自與下人們雜居的偏房中提了出來,拿著棕刷將他渾身上下刷洗過一遍,換上一身新衣,帶著他來到了斐冽的面前。午後的陽光斜斜地自門邊窄隙間篩了進來,不偏不倚地打在斐冽那張迷惑了無數人的俊容上,亦清晰地映亮了那一雙眼眸。

  俯身跪在地上的他抬起頭,靜靜地望進那一雙眼眸中,當下他胃中陣陣翻攪欲嘔,令他不得不將排山倒海一湧而上的酸水生生地截在咽喉之間,再使勁嚥了下去。

  原因無他,身為相級中階的斐冽乃中原大陸唯一的強者,早已睥睨天下的他,眼中只有強者,其餘的一切,在他眼裡不過只是螻蟻。這讓斐然不禁想起,他那身為相國嫡次女卻被斐冽強搶進府中的娘親,在被府中下僕凌虐至死前的光景,以及府中更多無辜遭斐冽手下橫奪進府裡的男男女女……

  或許在斐冽這個為無上力量以及權勢所瘋狂的瘋子眼中,不論身份、不計地位,哪怕就是血脈至親,對他來說,也僅是地上可任由踩踏糟踐的塵泥,只是他能利用就提出來利用的工具,倘若毫無用處,哪怕或生或死,也無半點垂眸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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